两个人一起用了晚餐,然后唐景止出去吩咐了一些事情。外面已然所有人马都安置妥当。
夜色也早已沉沉。午夜的风有些清凉,吹散整个白日集聚的燥热。
静下来的房间里就只有唐景止和杜小暖两人。
时间气氛微妙,虽说在马车里已然说开了不少,但是这么久不见面,此刻静下心来,说不别扭是不存在的。更何况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在这之间。
唐景止本打算穆琳琅这件事不说的,但是他一路想过来,却是不妥的。即使自己可以处理好,但是这件事是不可能完全封口,若这件事不是在自己嘴里被杜小暖知道。怕是更加不好?但是自己却也说不出口。
按理说,这个朝代下三妻四妾很是正常,更何况他有那样的身份,但是放在一个和杜小暖生活了这么久的人身上,即使他们没有详细交流过这件事,但是他又如何一点猜不到呢?比如,杜小暖在知道他从来没有过侍妾一类的人的时候,明显舒展的笑颜。
他知道的。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话题都是由他引起,自然这次也一样。杜小暖除了心绪起伏大的时候,话语比较多,其他时候,真的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小暖,不炙热,平淡,却透漏着一丝静默的温暖。
刚才沐浴完,此刻杜小暖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擦着湿发。唐景止起身,接过杜小暖正在擦拭头发的毛巾,替代她擦拭着。
两个人一回来就先是用餐,接下来,自然是洗漱。
要知道杜小暖本是爱洁之人,因为在天一阁,她还真没有在外面洗澡什么的习惯,所以这几日都是忍着的。得了机会,自是梳洗一番至于唐景止,本身就有些洁癖,连夜赶路,自然也是一身风尘。这不也是刚刚洗漱完。
自然,他的头发没有杜小暖的长,再加上他运转内力,早就烘干了。但是杜小暖不一样,平日里,她经常挽着头发,还看不出来,这一散开,都快到小腿了。这也是奇怪的,一年前左右,杜小暖也不过是及腰的头发,似乎是在她入了这具身体之后,这具身体的头发才开始生长一样。
浓密的黑发,披散在洁白的随意穿的一件内衫上,看起来好不迷人。不过,唐景止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说些话的好。贸然做什么,只会加剧那些潜伏的矛盾而已。
他起初也喜欢给杜小暖用内力烘干头发,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闲暇的时候,亲自动手,去擦这样的头发,在他看来是一种享受。更何况,这么久的分离,眼前这个人的一切,只要他触摸到都是享受。
也许,他是个隐形的发控。如果杜小暖知道的话,也许会这般在心里吐槽。
“此次朝堂上,父皇的重病,加剧了太子夺位的心。你也知道。”唐景止叹了口气。杜小暖则是一愣,她没想到唐景止上来就和她说这些事,虽然这事还真的算是最重要的。毕竟她离开这么久,这些事还真的不知道。
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在听。
唐景止本有些阴郁的心情,有几分好转,眼前的人总是对什么都那么看得开,莫名的让他觉得可爱,轻松。只有在她面前,说这些话,不用思考,可以信任,可以放纵。看这件事的态度,她也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听。本是在旁人做来有些敷衍的动作,在她做来却那么自然温馨。是因为了解吧。
“你知道的,父皇,其实这些年一心想要扶植我登上那个位子。早年因为身体原因,再加上为了规避风险,所以才有了这个太子但是太子也不是傻子,父皇的一些做法,一开始瞒得过,但是时间久了总会发现。几年前开始,他就开始谋划了。所以这次其实番邦入京的时候,我已然察觉,只是那个时候父皇的身体还撑得住。所以没有想那么多。不成想,却会突然如此。至于,太子,和番邦勾结,企图篡位,早就在一行动的时候,就被我安插的人镇压了。”说到这里,唐景止停顿了一下。
“那个时候,正好是那天晚上?”杜小暖问道。
唐景止自然知道杜小暖说的是那个她被掳走的晚上,点了点头,又意识到,自己在帮她擦头发,背对着是看不到的,于是又开口嗯了一声。
“所以,才会耽搁了?” “恩。也算是。本来我是不会急着入京的,即使是也会接上你才去。但是那个时候情形需要一个人去镇压,我最合适。至于小暖,是了,那个时候,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没想到这样一场大的政变,既然番邦还打算浑水摸鱼做其他的事情。这个目的,自然是你。只是太子等人是不知道的。他一直认为番邦帮他,不过是妄图独立成国,两国交好而已。”
“那随后呢?小四,小三?还有近一个月你都在做什么?”
唐景止非但对于杜小暖的质问没有一丝不满,反而是唇角笑意加深,在他看来。杜小暖是愿意去原谅他,所以才会去听这些微不足道的解释。还有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杜小暖对于两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这样称呼。要知道依着她的性子,这一切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别人的事,与她只不过是听与不听的关系。
“在后来,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打压了一番老三老四的势力。还有彻底清除太子党的人,也亏得父皇早就有准备,这些年在各部都安插了属于自己的人脉,所以这才有了一大批人落马,却不影响运行的事。但是,错就错在,是父皇的人马。”
“小暖听我,说一件事,不要气好不好?”这样好不好的话语,若不是让别人听到,一定以为这里面的人不是唐景止,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这个人啊,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扮一些稚嫩的口气,可是杜小暖偏偏吃这一套。
唐景止陡然放柔的声音,另杜小暖有几分不自在,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她自然的转身,看向他,接过毛巾搭在一边,叹了口气道:“说吧。”她本是想要笑一下,问道的,但是她尽量了,还是做不出不在乎的表情。
唐景止不自觉得苦笑了一下,“你猜到了?”
杜小暖终于笑了笑,这笑里带着几丝苦涩,她不是傻子,大殿上因为激动,没有察觉到呼延修话里有话,再加上后来,温沫儿拐弯抹角的提醒,还有唐景止突然晚间的多话,和紧蹙的眉头。她猜到了七八分,现在这般,就是断定了。
“是谁?”她不问缘由了,不过就是被老皇帝摆了一道。她信唐景止。这般的低声去向自己诉说,还有唐景止的身份,要骗她她现在身上最大的秘密都被揭开了,没什么好骗。至于,他的情,她又如何不懂。她信,说了万遍,到头来,她发现,她的心还是不平静。
“穆琳琅。”三个字,就像是一个掉落在地上的茶杯,打破静谧。
“她?”这个人,杜小暖皱了皱眉。
先不提,问什么会是她?但是这个人她是看不懂的。那个女子藏得那么深,上次自己几乎毁了她的人脉,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在爬到贤王府来么?!
“恩。穆家,此刻已经不能说是一个尚书府了。父皇最后留的暗旨,直接提升她父亲为上京总司马,位居一品,这可是一个不同于尚书的闲职,他是掌握上京兵马的人。即使是明面上,虽说上京的兵马有一部分是在我手中。但是这足够显示他的不同。”
“这,这道旨,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时候,被带上朝党当众宣读,小暖,也知道我只是摄政。那个位置,我是不想坐的。以前或许有过,但是有了你,我不想坐的。所以一拖再拖,没成想,又会被他摆了一道。”唐景止的话语里还隐藏了一些事,比如穆家竟然知道杜小暖的一部分事情,还有她不在上京的事。这些威胁要比老皇帝的圣旨还有作用。要知道流言害死人,若是杜小暖被掳走这么久的事,暴漏除出来。除了她的名声贞洁不保。更有可能,会被认为成通敌。
“知子莫若父。”杜小暖不知道该用什么口气说,只是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这个。
唐景止苦笑一声,“我这个父。是皇。所以,从来对于我,没有过柔肠。有的不过是看好,利用,栽培,到最后,也是这个样。连后路都想好了。他要提拔穆家,不仅是穆家这些年是他的暗部,帮了他的忙。更是因为??????”
“因为我吧。我这个性子很好懂。他要你做皇。我自然不是最好的后。他如何不为了他的子孙万代选一个后。”冷漠到没有起伏的音调,却显示了杜小暖心底苦涩。
唐景止一时间哑然。
杜小暖几乎是语速最快的说完了这句话。
室内回恢复安静。
杜小暖心里凄凉无比。
这是说,她回去,回到那个宫里?然后上演美人心计,然后自己被废后。她知道自己的心计,自保可以,但是比起穆琳琅那般深沉的女子,她不够看的。
唐景止看着杜小暖,看尽了她眼底的希冀到绝望。
忽然伸过手,紧紧的抱住他,“你有我。我不坐那个位置。不要他安排的人。即使,穆???,早晚我们离开这里不就好。”
杜小暖一时间心里更加悲怆,她知道这怪不得唐景止,这般骄傲的人,已经想到离开这个位置了。她不是男子,也懂得坐拥天下的诱惑,唐景止舍得,但是她却知道这不明智。
且不提,内忧,除了他,这一辈人中,并没有适合即位的人,更别提,番邦等国虎视眈眈,现在有了钱财支持,更是肆机起事,若没有一个人来领导,那么整个天朝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中。她如何背得起这个罪孽,即使她不在意,那,唐景止呢,这可是实打实养育他的土地。
即使唐景止心机深沉,谋划深远,但是,他依然是个明君的人选,因为他的心里有百姓。
杜小暖张了张口,没有提起那件事,终是说道:“我陪着你。你现在走不掉。那我陪着你。走到哪,都陪着。”
唐景止知道杜小暖是不会走的,她的意思就是说要回去,水深火热也要回去,陪着自己背起那个包袱,想到这,他深深的抱着杜小暖,“我爱你。小暖。定不负君拳拳之心。”
这个夜色中,这个静谧的房间里,两个紧抱的人,就像是相互扶植生长的树木,相依相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