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修不止一次听到杜小暖口中提到散月了。就像现在,如此关头,而且是杜小暖一个月都没开口的时候,又是这个丫头。他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想法。明明不合情理,反而他觉得本该如此。至于那个人,却一次都没有在杜小暖口中出现过。
“小暖对于这个丫头可真不一般,若我记得不错的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跟在小暖身边的丫头,可是没得到小暖这般的对待啊。哦,错了,小暖的待人一向不是修看得懂的。比如小暖的家人,恐怕在小暖心里的位置比陌生人还不如。哦,也许不是,起码现在为止,那个散月的丫头,对小暖一如既往的尊重啊。至于那个,对了是叫做秋月的丫头吧。小暖的眼光是不错的。那个丫头却是比不得这个丫头。”说这话,呼延修竟然倾身往前,伸出一只手,想要确定什么一般突然伸出。不同于唐景止的骨骼清秀,纤长。
那是一双更加有力,肤色偏暗的双手,蕴含着力量,像他的主人一样,侵略的意识就在指尖传递出来。
就在呼延修的手就要触碰到杜小暖的脸上的时候,杜小暖陡然撇开脸,错开了那种她不愿意去看清的感情。至于秋月,她似乎都快忘了这样一个人了。呵呵呵,她大概知道为什么呼延修提及了吧?那么说起来,也许有部分信息是秋月泄露给他的么?毕竟唐景止的手下对于行踪的掌控力不至于说都会传出。但是秋月是自己的人,也许会被钻了空子吧。
谁知道呢?她不在意了。
她知道呼延修大概是对她有一种好感的。只可惜,这好感有多少,谁知道?更何况呼延修自开始接触自己从来就不单纯,在重重利益面前,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感情。
杜小暖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或许是接触的不多,或许是被伤害过,总之洁癖很严重。不干净,不独属于她,她自是不会碰触。
也许正是为什么,在她发现唐景止对于自己的感情或许也不单纯的时候,才会难受。但是一方面,她又要告诉自己,这个世上哪来的完全干净的爱。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涉,纯谈感情,那般的更不是她所求。所以或许她,自己纠结的只是被欺瞒,被舍弃吧。
而不是感情的纯粹与否??????呼延修眸间闪过失落,很是利落的收回双手,一时间也沉默了。
等了一会,杜小暖开口了,“能和我说,一会要带我去哪么?”
呼延修苦笑一声,“我还以为小暖会永远不问呢。我还以为那个唐景止的背弃,竟然让小暖丢弃了任何开口的欲望,原来小暖还会好奇啊。”杜小暖不去提起这个名字,偏偏他就是喜欢话里话外提及。
杜小暖不置可否,双手拢于袖内。这衣服是天蚕丝做的,水火不侵,一身洁白的衣服款式,却是天朝的装扮,却不是番邦的穿着类型,杜小暖知道这是呼延修的杰作,他对自己在这些方面做的实在是不属于对已一个俘虏的。怕自己不习惯么?锦衣玉食群全都是最好的,连样式都考虑到自己的习惯么?
这些却在杜小暖看来真是讽刺。折了翅膀,你再给凤凰多美丽华贵的巢穴,也不过是耻辱而已。
可是她是凤凰么? 她没这样想过,但是刚刚自己的想法,是因为自己给过自己这样的暗示么?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自大了么?连自己都这样的可笑了么?
突然她记起靖国寺那根签,不是说自己不去过多苛求,一身荣华富贵么?
那么是说,让自己随遇而安么?难道自己的富贵是在番邦?
呼延修有些低的嗓音已然在一旁说起来,“小暖大概不知道。今夜子时就会出发。去的是我番邦的祭祀的后山。除了王族是不会让任何去的。小暖大概不知道,我和王兄,小的时候,还在那个阴森的后山住过许久呢~大概那里真的有呼延族长辈的庇佑,竟然让我和王兄躲过了十八年前那次宫廷内变。”
杜小暖蹙了蹙眉,没出声。显然呼延修是在是在自说自话。她不需要知道真假,只需要听就好。
至于他口中的内变。她是知道的。曾经在王府的时候,她有一次好奇翻起过番邦的历史,原来番邦这种类似自制的情况,在百前就开始了,或者说,天朝在百年前就开始衰败了。番邦虽然附属于天朝,在其内部,却有王族,有王,有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国土。那场内变,应该是上一任王,也就是呼延修的祖父的当政的时候,呼延修的祖父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但是那个时候,天圣宗,现在的老皇帝,正值青年,热血治理天下手段狠辣,自是发现了。于是在他手中策划了一场宫廷内变,本来应该是内廷王族几乎在内力和天圣宗的派来的人手中烧杀殆尽,结果,也就是呼延修的父亲,是当时的太子,却是一个厉害的。看破了这场阴谋,竟然冒死闯进据说是番邦神圣之地的祠堂后山,把自己的两个孩儿放在那里。自己却身受重伤。
不治身亡。
如此内乱结束后,本该是王族全灭,天圣宗安排的人就该有正常的理由,派上京的人来监管番邦。结果,呼延修与那个呼延王,竟然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走了出来,身上携带者据说是历代番邦王的守护,登上了那座宝座。
即使后来的天圣宗多加暗害,也存活下来,至于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老皇帝停止了打击手段也是个秘密。当然这些属于内幕的事情,杜小暖是在唐景止口中听来的。
当时她除了唏嘘政治的黑暗,也并无感觉。
此刻对着当事人,呼延修,那个历经亲族血液浇灌,活下来的人,以这种淡漠暗淡的口气来说这些事,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一丝悲凉。
于是,杜小暖做了一个动作。
对于呼延修,就像是做梦一样的动作。
她伸手拍了一下呼延修的肩膀,打断呼延修的低语。
几不可见的呼延修的身子颤了颤,且不提,他早已成年,独当一面,即使是他的王兄都以多年不曾做这个动作,此刻一个将要被自己送进未知之地的人竟然拍自己。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惊讶,还是杜小暖奇怪安慰起到了作用。呼延修竟真的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心里不再那般疼痛。
不过也仅是如此。杜小暖对于一个打破自己生活,绑架自己的人,这已是破例。
于是她继续开口,“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呼延修清醒过来,少有的苦笑一下,看着杜小暖依然清晰,透着淡漠的双眼,说道:“小暖总是如此。没有任何女子都会有的心软和感性。”
低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后面的就不用再说了,不若是我和王兄发奋图请,势必要崛起番邦。也许是不负众望,番邦经历过那次洗礼,明显的心齐了不少。”
杜小暖在心里感叹,自然,番邦是草原儿女,这般坚韧吃苦长大的民族,就像是狼一样,睿智,孤绝。天朝这种灭族的行径,既然做不到斩草除根,反而留了苗,怎么会不有后日之患。
呼延修继续说道:“小暖肯定听过那个传说。我可不傻,老皇帝打的什么注意,竟然把你嫁给他之最看好的儿子,而不是那个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太子,就说明他早就查出你的身世了。”
说到着呼延修终于肯定了杜小暖心底那个蠢蠢欲动的想法,潜伏在心底的一切都被揭发出来。
“小暖,你正是千年前那个传说的血脉。老皇帝打的注意,也不过是那个传说蕴藏的财富与兵器。”
“小暖不要奇怪,天朝其实现在是外患颇多,不只是番邦不服,四周都是虎视眈眈,而天朝的人体质本就弱于周围附属国,若是被群起而攻之,肯定是不敌的。于是他自然会谋划那种神迹一样的财力与军力。”
杜小暖不得已漏出奇特的表情。她记得那个传说,那个皇后,那个风云女子,似乎没有后人不是么?
呼延修看出杜小暖的意思,笑道:“自是隐士大族,她总归是有同族之人的。这个族最后也没落了。但是这正是呼延一族的族内秘辛。其实族未灭,只是改了姓氏,已然留在这个世间爱你,只是因为这个族有个奇怪的预言,那个逝去的皇后,会最终再次投身于这个世家并留下血脉,同时她的女儿拥有非人的力量,足以打开那个墓穴。足以号令天下。那个族改了行,正是小暖你母族。”
是的,杜小暖已然确定了。她知道呼延修不需要编这样一个不找边际天马行空的谎话来骗她。那么她说的都是事实。这个世上真的有这西方神话里存在的‘圣母’体质的存在。那么自己这个身体的母亲,竟然真的是处女?这一族的女子竟然为了等待一个传说的实现,剥夺了许许多多女子的幸福,就让那般花季的女子,生生世世的被囚禁,被观察么?
何其悲哀!杜小暖大概也明白,为什么,自己原身即使是个傻子,竟然也可以安稳的活在四方天空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