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开始那个月，我真的是死的心都有。就觉得活下去也没意思，就觉得沈天会孤单，可是有一天我一个人的悲伤结束了。就好像我一直是一盆栽，一直生活在沈天这棵参天大树下。突然一下子，荫蔽我的大树倒下了，我只得把自己拔起来，移栽到另一片陌生的土壤里。我得收起所有的不适应和伤心，我得去捍卫沈天的荣誉，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苏婳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是淡淡的语气。周斌一直沉默着，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像一座安静却自有力量的大山。
    “公安局的说本来不该沈天出任务，他之前因为失手打伤嫌疑犯，被罚关禁闭。可是也是凑巧，那天当班的一个警察请假，事情紧急，他只好顶上去。哪知道那些毒贩居然有枪，还挟持了人质。后来我听人说，沈天是为了保护人质才牺牲的。两枪，都打在他心脏和肺上，还没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见到的只有……只有尸体。”
    周斌把车子停在疗养院门口，等着苏婳平复心情。她双手蒙住脸，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掉在地毯上。过了一会儿她下车，擦了擦眼睛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想陪奶奶说会儿话。”
    周斌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纸袋：“苏小姐，这是连少帮你准备的鲜花饼，你拿进去给奶奶。”
    她明白过来，接过去笑笑，连城连奶奶喜欢吃鲜花饼都调查清楚了，看来真的是下了一番功夫。
    护士推着奶奶坐在走廊那里，看到苏婳就笑笑：“奶奶这两天很正常，昨天还拉着我们跳舞呢，说要把她的芭蕾红舞鞋送给你。”
    苏婳点点头，蹲在奶奶面前：“奶奶，你看这是什么？”
    “呀，这不是我的鲜花饼么？”奶奶抢过来，三下五除二拿了一个开始吃，一边吃一边摇晃着身体：“这个是玫瑰的，好吃，有桂花的么，或者其他的？”
    她笑着，找了一个看看，果然看到桂花的。她把包装纸撕开，递过去给奶奶：“奶奶，我报名参加大学生大提琴比赛。只要我拿到奖金，就带着你和妈妈走，你等我，好吗？”
    奶奶一手一个鲜花饼，吃的开心极了。自从沈天出事后，她就是这样，医生说是受不了刺激，所以造成选择性失忆。也就是说，她不相信自己的孙子死了，所以自动删除了那一段回忆。
    “婳婳，沈天怎么还不来看我？我想死他了。”
    “奶奶。”苏婳红了眼睛：“沈天去出差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第一时间来看你。”
    奶奶笑起来：“我要芭蕾红舞鞋，我要跳舞。”
    “奶奶，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疼你的痛，我也有，所以我一定会带你走。你给我时间，好不好？”
    奶奶指着前方的紫藤花：“婳婳，你推我过去，我要和花朵跳舞。快点呀，慢了花朵就谢了。”
    苏婳点点头，站起来推着奶奶去紫藤花架下。奶奶站起来，伸手接住延伸下来的花束，突然跳起舞来。她以前经常在小广场上跟着那些年轻的小姑娘跳舞，尤其喜欢芭蕾舞。
    奶奶像是着了魔一般，一直在旋转，一直在笑。苏婳怕她头晕，就拉着她坐下来，帮她擦汗。她气喘吁吁，高兴地说：“是不是老当益壮？”
    “是啊，奶奶。”
    “对了，我得回去和那些小老头小老太下棋去了。你回去吧，下次和沈天一起来。”
    苏婳点点头，对着护士招招手，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她控制住眼泪，知道感觉没事了才走出去上车。周斌什么也没说，只是发动车子开出去，往学校的方向开去。
    “苏小姐，我担心昨天那两个女生找你麻烦，还是我陪你进去吧？”
    她摇摇头：“不用，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没事的，我自己会处理。”
    周斌把车子停在宿舍楼底下，依旧不放心地问：“苏小姐，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她们人多，你打不过她们的。”
    苏婳下车，笑着挥挥手，然后上楼。走到二楼的时候就冤家路窄遇上了，那两个女生看来是被老师训过，因为其中一个说：“苏婳，别以为你跟院长关系好就得意。风水轮流转，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是啊，风水轮流转。今天是我有妈生没爹教，也许明天就到你们了。”她拍拍手上楼，走了两步听见另一个说：“别理她，总有人收拾她。”
    郑晓霞躺在床上玩游戏，看见苏婳进来就说：“你也不会去买个电话，现在要找你真的比登天还难。”
    “我电话摔坏了，没来得及买。”
    苏婳坐下来，深深吸口气说：“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新闻，说来听听，我快无聊死了。”
    “你自己不会去看校园网啊？”
    “我懒得开电脑，你告诉我吧。”
    郑晓霞放下平板电脑，认真地说：“中文系一个年轻讲师，把他的女学生的肚子搞大了。”
    苏婳撇撇嘴：“又不是二十年前，师生恋很正常啊。”
“正常？两个女生都大了肚子，你说正常吗？昨晚学校闹开了，因为其中一个女生把化验单贴在了宣传栏那里。另外一个女生不甘示弱，把照片放到了校园网上。”她呵呵笑起来：“苏婳你应该开心啊，新人胜旧人，现在没人抓着你的事不放了。”
    “我怎么听出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还不是为了你啊？还有一件事，知道跟你打架那两个女生最后怎么了吗？学校对她们记大过处分，大字报都贴出来了。”
    苏婳一惊，怪不得刚才她们说风水轮流转，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虽然是她们不对在先，可是这样一来她不是成了众矢之的么？其他人还不以为她是靠着院长，说不定还有更难听的话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