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们的军训还在继续,医学楼后边的操场上,排列着十几个新生方阵。我喜欢坐在教室里紧挨着窗户的位子上,望着操场上年轻的新生们,虽然看不清他们稚嫩的脸庞,但我能感受到他们对大学生活的深深向往。
上课的时候,小薛时不时的会掐我的胳膊,她是在提醒我要好好听课。我会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对着她很抱歉的笑笑,然后假装非常认真的看向讲台上低头念课本的老师。可是我的耐心实在有限,不一会儿,我的头就又转向了窗外,而一颗不安分的心更是早已飞出了教室。反复几次之后,小薛也懒得管我了,她专心的记着自己的笔记,我则出神的望着窗外。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薛问我,“好好学习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难吗?”我闷头吃着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小薛见我不吭声,叹气道:“要是陪我学习会让你觉得枯燥,就不要勉强了,我不想看见你不快乐。”我抬头呆呆看着小薛,心里突然有一点小感动,可是从她的脸上,我看不出这是不是一种试探。
下午我来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小薛坐在了第一排的位子上,那么她中午说的话是认真的了。我转身离开了教室,出了医学楼,自己却迷茫了。拿着课本的我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晃悠,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篮球场,坐在台子上静静看着那些跳跃的身影,我的手心里慢慢渗出了汗水。我已经很久没有摸过篮球了,它曾经是我的最爱,我几乎视它为我生命的全部,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当时的我太过执着了。我轻轻吹散了掌心的雾气,漠视着年轻的执着,人终究是会长大的。
不远处田径场上军训的新生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很多新生都朝篮球场聚拢了过来。我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很快找到了它的主人。小云,护理班的男护士,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美护队战友。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他邀请我跟他组队斗牛,我很爽快的答应了。
把课本放在篮架下面,简单投了几个篮热了身后,我们开始了三对三斗牛。也许是太长时间不玩的缘故,我开场连续几次投篮都刷筐而出,幸亏小云的篮板球保护的好,我们才没被对手虐的很难看。不过对方的黄毛后卫似乎对我很有意见,每一次突破我上篮成功,或是迎着我的防守跳投得手,都会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我。我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篮球对于我只是一种放松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
慢慢的,我们的较量吸引了不少新生的关注,我们的半场围了好多新生。也许是观众激起了他的表演欲,黄毛变得越来越兴奋,他已经把这半个球场当成了自己表演的舞台。他不再传球,开始了一味的单打独斗,而我也被他一次次的过掉。如果是去年的我,一定会跟他对着刚正面,可是此时此刻,我却有些麻木了。观众们在黄毛每一次进球后都会为他欢呼,黄毛也非常享受这种感觉,于是他开始更卖力的挑战我。小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我,但我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因为我真觉得无所谓。
也许黄毛是太兴奋了,他在又一次突破我上篮之后,竟然把篮球朝我狠狠砸过来。背对着黄毛的我,被篮球砸的一个踉跄,我转过头,看见黄毛的脸上满是不屑。我承认自己被他激怒了,但是我没有冲过去用拳头回击他,因为我一直觉得篮球场上的问题是需要用篮球来解决的。我捡起地上的篮球,径直走到了中圈准备发球。黄毛放肆的大笑着,场边围观的新生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了,而场上除了小云,剩下的三个人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我朝小云使了个眼色,就把球发给了他,小云马上心领神会的将球回传给我。没有任何花哨的运球动作,我在三分线之外,就用出了我最扎实的中锋技术——背身单打。我背对着黄毛,左手倚着他的腰,右手大力的拍着篮球。一顶一推进,这就是一个称职的中锋应当具备的背身能力,而打惯了后卫,身高一米七五的黄毛显然不适应我这个一米七的另类中锋,他被我像推土机一样碾到篮下。他的队友应该也没看懂我要做什么,只好贴防着各自的对手,还不时的瞟一瞟我这边的情况。黄毛的重心比我高,所以我扛着他往篮下移动相对也比较轻松,在我一只脚踏进三秒区的时候,我在曾经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转身勾手。高高跃起的黄毛很想盖掉我的投篮,但他想多了,他努力举直的双臂完全和飞出的篮球不在一个位面,黄毛目送篮球入筐,脸上写满了不甘。接下来的五个回合,我用着同样的招式在黄毛的防守下将球连续打进,黄毛虽然一次比一次跳的高,但依旧摸不到我投出的篮球。场边的新生们又开始了指指点点,气急败坏的黄毛对着我咆哮:“你就只会这一招,能换个方式进球不?”我轻声的回答他,“如你所愿!”
我走到小云身边,“那货让我换个姿势修理他,我想用咱最狠的那招。”小云贼笑着问我,“真的要这样吗?”我重重的点点头,“人家主动要求的,不满足人家反倒显得咱小气了!”小云很同情的看了黄毛一眼,“可怜的孩子!”
小云发球给我,我运球直面黄毛的防守,黄毛很认真的张开双臂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发完球的小云看似漫不经心的从我和黄毛身边路过,在他和黄毛擦肩的一刹那,他象征性的给我做了一个挡拆。紧张的黄毛上当了,他想绕开小云的阻碍,我顺势从另一个方向加速突破,小云也加速跑向了篮下。而黄毛显然不想让我这么轻易的得分,他像疯狗一样追了过来。小云在三秒区外站定,右膝微曲,双手十指交叉垫在右膝上面。我紧随其后持球起了三步,在最后一步起跳的时候,我的右脚踩在了小云的双手上,小云用力往上一抬,我就像踩了云梯一般再次向上跃起。此时的黄毛刚好扑了过来,却险险从我胯下钻了过去,而我则借助小云那一抬,单手举着篮球高出篮筐,完成一记势大力沉的战斧劈扣。场边的新生们沸腾了,我单臂悬挂在篮筐上,看着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黄毛,眼中全是鄙视。这就是我跟小云大一瞎玩的时候练就的坏招,虽然违例,却很震撼。我跳下来,对着已经吓傻的黄毛微微一笑,“你要挑战我,根本不够格!”黄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跨过他,拿起我放在篮球架下面的课本,头也不回的走了。听着全场观众的大笑,我能想象到黄毛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晚上我给小薛打电话说想和她一起去自习,小薛告诉我不用了,她在宿舍自习也是一样的。挂断电话我努力消化着小薛的话,揣摩着她想要传达给我的意思,却突然间发现,自己好累,也许我是该换一种方式来继续我们的生活了。
压抑太久了,不安的情愫已经蠢蠢欲动,我不是个优秀的演员,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伤悲。其实或许连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苦笑着,迷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