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星期,我每天接送小薛上下班,再加上小区里这几天好多家公司搞活动,业主数量激增,老板兼车夫的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天我和小薛在龍园里,因为业主特别多,所以我跟她分头发着资料。半小时不到,我手中的资料已经发了大半,而小薛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于是我一个人坐在台子上,想着抽空偷个小懒,最近我的体能透支的厉害,总是觉着累。
不一会儿,我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小薛。我左看右看,也没在附近找见她,只好接通了电话,心里还纳闷就在小区里,打什么电话,多浪费钱。小薛说话的声音有些着急,大概意思是她正在谈一个客户,人家对我们的橱柜很感兴趣,但是具体的东西她也讲不清楚,所以希望我赶紧过去一下。挂了电话,我噌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向着小薛说的九号楼二单元三零一飞奔。看来小薛还是一员福将嘛,我一边跑一边心里激动着,也许我的第二个单子马上就要到手了。
到了门口,我调匀了呼吸,又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现在已经是一名专业的业务员,给客户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我轻轻敲了敲门,门很快打开了,而当我看清开门的人,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因为给我开门的人,居然是那个开暗金色大奔的富二代,直到看见房子里面的小薛,我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门。富二代虽然很客气的让我进了门,但是他和他那个有钱的未婚妻,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我和小薛的轻视。我不知道小薛是怎么误打误撞招惹到这对眼高于顶的阔夫妻,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我自动屏蔽了他们的不屑,认真的介绍着我们的橱柜,而且,我还很聪明的只向他们推荐了我们商店那几款最高端大气往死贵的柜子。也许是我专业的介绍打动了他们,他们希望我能估计一下他们厨房大概要做多大的柜子,当然他们更想知道我刚才说的那几种材质真的给做成他们家的橱柜需要花多少钱。
作为一名专业的业务员,我掏出包里的卷尺,本子和笔,就准备做测量画草图。可是我对他们富有的估计却严重不足,他们的房子是龍园里最奢侈的一梯一户,整个三层全是他们的。四百多个平米,六室两厅格局的房子,要找到厨房还真是有点难。在我排除掉七个卫生间后,终于猜对了他们家厨房的位置,而女主人眼中的鄙视也越发赤裸裸。我埋着头,精细的测量着他们预想橱柜的尺寸,同时也认真地画着草图,并且标注了边边角角的长度。弯着腰半个小时辛苦的测量,我总算计算出了这个浩大工程的报价。二十万,这是最保守的数字,在我说出口的那一刻,大脑几乎都停止了运转,一旁的小薛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但有钱人的认知明显跟我们不在一个位面,女主人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个价格还凑合,男主人更是直接要我带他到商店里去看看。
当我和小薛跟在这对阔气小夫妻身后走在小区里的时候,四周的业务员们全都凌乱了。但是我深深知道,我和小薛在前面那两个人眼里,也许就如同蝼蚁一般。男主人坐进了他霸气的暗金色大奔,我正犹豫要不要取我那辆二手自行车过来的时候,女主人出乎意料的招呼我俩坐他们的车,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受宠若惊。大奔里奢华的内饰,对比着我和小薛普通的穿着,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寒酸,也许就是我俩在富人眼中最真实的注解。所以在大奔里的每一秒钟,我都觉得如坐针毡,我那小小的自尊心,被现实残忍的践踏着。一路上除了告诉他们去我们商店怎么走,就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们的世界果真没有交集。
到了商店,老板虽然不在,但是杨朋以店长的身份热情的接待了这对富二代夫妻,也让他们感觉很是良好。他们的对话很少涉及质量和实用,我听到最多的只有档次和价格。所以他们下单子很快,因为他们选择的标准只有最贵。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和小薛没有再搭他们的便车,我想小薛肯定和我有着同样的感受。杨朋双手摇着我的肩膀,“你个小混蛋运气真不赖,又让你捞到一条大鱼,这个月你的工资又要翻倍了,发工资记得给我买盒败家的烟哈!”我机械的点着头,心里却感到莫名的苦涩,我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出了商店,小薛说有点累,不想回工地了。我很理解她,就让她先打车回三姨家了,还特意交待她休息两天。而我,却还得回龍园,因为我的二手自行车还扔在那里。到了小区,我完全没有继续跑业务的心情,所以我骑着车子,在A市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也许是我的破车年龄确实不小了,在我瞎晃悠的时候,它爆胎了。我推着它,心里却有些气急败坏,真是衰呀,喝口凉水都塞牙。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补胎的,卸下内胎一看,修车师傅说不行了,得换条新的。我问师傅得多少钱,师傅略作思考回答说至少三十块,我看着眼前这辆我花了五十块买来的破车,哭笑不得。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师傅收不收旧自行车,精明的师傅立刻告诉我要是卖这辆,他最多给七十块,不能再多了。我更干脆,马上成交,接过师傅递过来的七十块钱,我甚至没有一丝留恋与不舍,抛下陪我半年的车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不是简单的买卖,也没有赔与赚。
虚荣心是什么?就是我虽然买不起大奔,但也不甘心做个纯粹的屌丝,抛弃它,就是我改变的第一步。我给小徐打电话,说我想买辆跟他一样的踏板摩托,他说他有熟人,还要我到龍园找他。打车回到龍园,又坐着小徐炫酷的踏板到了一条全是卖摩托和电动车的街道。小徐陪我逛了几家他比较熟的商店,我也不墨迹,简单对比了一下,就选中了一辆蓝色的踏板摩托。在小徐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价格定格在三千两百块。付钱的时候,我拿出了久违的那张杨婷给的卡片,刷卡完毕,我骑着摩托跟着小徐,在摩托的轰鸣声中,和过去的自己完全告别。
那天晚上,我跟小徐在我租的屋子里,喝的酩酊大醉,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沉沉睡去。第二天律师来上班的时候,我又一次赖在床上。在律师的叹气声中,我叫醒了小徐,麻利的收拾好屋子,胡乱抹了把脸,就拿着昨晚忘记充电而且已经关机的手机,离开了律师办公室。在楼下简单吃了早点,小徐回了龍园,而我则骑着新买的摩托,朝商店驶去。
杨朋骑着我的摩托在商店门口兜了个小圈,对我的新车评价很高。而我们的老板,则笑着看着我说:“在我这儿,你挣得不少啊!”整个上午,我都沉浸在买新车的喜悦之中,而我的手机,也一直关着,因为我以为,不会有人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