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众人渐渐有意疏远左风,左风在他们眼中成了名符其实的“内鬼”。左风整日活在他人的鄙夷之下,心里甚是窝火。即便如此,他却十分感激当日救他一命的静雅,倒是这个女子让他残存着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趁着夜色,左风换上夜行衣,顺着熟悉的路径,毫不费力地摸到静雅的雅居。虽然已过子时,但静雅的房间依稀透着亮光。左风一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若此时贸然闯入,尴尬自不必说,单单是夜闯香闺的举动,传出去必定让他人唾弃。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熟悉而又婉转的声音突然凭空传入他的耳朵,“何人在外鬼鬼祟祟的,为何不敢现身”。
左风听得真切,顿时满心欢喜,不假思索地推开房门,顺手将门带上。闺房内一丝馨香扑鼻而来,左风忍不住吸了两口,顿感心旷神怡,有点欲醉欲飘地感觉。
“我就知道是你,旁人谁有胆子敢步入我寝居半尺,倒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夜闯本姑娘的香闺”。静雅端坐在案前,正在绣一副鸳鸯戏水图,粉黛微施,低眉紧蹙,甚是端庄。
“深夜造访,打扰姑娘安休,在下实在抱歉”。左风一遇到女子,却变得十分拘谨,连说话都不敢抬头正视。
“无妨,无妨,长夜漫漫,无甚打发寂寞,于是便绣来一块绢帕,送给贴心人甚好,你来得正巧,刚好无人陪我说话,你且陪我戏戏家常,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情”。静雅放下手中的针线,款步走到桌几旁边,一袭白衣裹着婀娜的身段,姿态甚是优美。
她从桌几上端起茶壶,取了两只茶杯,将茶水满满斟上,向左风招了招手,“过来呀,为何还愣在那里”。静雅丹唇轻启,宛如莺歌燕啼,十分动听。
左风心里微微颤动,木讷的不知所措,半晌才缓缓向桌几靠近,一时又不敢坐下。
“坐下呀,我有那么可怖吗”?静雅莞尔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模样甚是可爱。
左风在静雅的示意下,坐在她的对面,两人对眼一视,静雅倒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
“静雅姑娘,上次救我一命,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今日唐突前来,也没有带什么礼物,我这里有一只玉麒麟,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我现在转赠于你,你不要嫌寒碜”。左风从怀里摸出一块血红的手帕,轻轻地将它掀开,露出一只浅绿色麒麟,玉麒麟雕工甚佳,倒是栩栩如生。
“这玉麒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念想,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呢,你还是留着吧”。静雅递给他一杯清茶,茶水泛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味道。
“我母亲曾经讲过,以后若是遇到心仪的女子,就将此物转交于她,我,我…”左风蓦然舌头打结,变得支支吾吾。
静雅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害羞得不敢抬头,轻言细语地说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左风自第一次见她,就已心存好感,只是他身为名门正派弟子,如果爱上魔教妖女,传入江湖不仅败坏门风,更是有辱师门。如今看来,他已然遭门人所弃,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倒不如放开怀抱爱上一回,才不失热血男儿该有的血性。
左风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对姑娘的情意日月可鉴,我若有半点虚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左风伸出右手,对天起誓。
静雅伸出纤纤玉指堵住左风的嘴唇。“你不要再说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你可知道我的身份吗”?静雅虽然心生感动,但摆在她面前还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障碍。
“我猜姑娘肯定是教主之女,从姑娘言行举止,威望威信我大抵可以猜出”。左风端起茶杯,轻轻酌了一口。
“其实我并非教主之女,她只是我的养母罢了,我父亲就是当年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教主赵霆航,当年六大门派合力剿杀魔教,我父亲将我置于魔教魔心之中,才侥幸躲过此劫,六大掌门合力围攻我的父亲,他才寡不敌众惨遭毒手”。静雅说完竟然嘤嘤而泣。
“姑娘不要伤心了,过去的事情我们不提,谁没有悲惨的往事呢”。左风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静雅拿起手帕拭去了两行清泪,“这么说来,你也有过悲惨的过往”?
“我原本也有个幸福的家庭,有爱我的父母,我的父亲就是人称‘踏叶追风’的碧蓝天,后来一个被称作‘霸天虎’的人寻来向我父亲挑战,那厮自恃武功强横,我父亲一再退让,他却咄咄逼人,最后我父亲惨遭他的毒手,我母亲唯恐我再遭不测,托人将我送往嵩山,我师父怕我再遭迫害,给我改了姓名,左风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左风虽然心平气和,但眼神里透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怒气。
“好了,往事不再提了,好吗?我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也饿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静雅优雅地起身,正准备差人送点吃的过来。
“赵姑娘,不必麻烦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左风不等她说话,起身就朝屋外走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雅微微叹了口气,静静地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一阵凉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古多情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想起刚才左风对自己说得那番话,她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淌过自己的心田。
“樱花教”最近传出一个震天动地的消息,左风要娶魔教妖女赵静雅为妻,不仅魔教教众都颇感意外,更是让那些名门正派都惊掉眼球。一时间,左风被魔教妖女蛊惑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左风反倒不以为意,反正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同道中人都以为他背信弃义,还不如忽略人世间的谩骂,重新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胡一花很是震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赵静雅竟然对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心存好感,还排除万难苦苦哀求自己同意他们的婚事。上次她法场救人的时候胡一花就已经瞧出一点端倪,如今这么一闹,她实在无法拉下面子,毕竟她是前夫的亲生女儿,既然这样,倒不如成全他们。
左风和赵静雅的婚事定在三月初三,“三月三,龙抬头”,日子也很吉利,“樱花教”上上下下都很重视,毕竟这是“樱花教”创教以来难得遇到的一件大事,在胡一花的示意下,早早都开始筹备婚礼事宜。
婚礼在较场如期举行,偌大的较场布满了七色彩带,火红的喜字随处可见,红艳艳的灯笼高高挂起,处处充满着喜庆祥和的氛围。在司仪的催促下,这对新人从喜门中款款走来,左风着一身红色长衫,头戴一顶龙菱官帽,眉如墨化,目光炯炯有神,一身英姿飒爽。赵静雅也着一身火红风袍,头顶着一块火红的绣凤盖头,脚踩一双龙凤双岚虎头靴,步履轻盈,身姿婀娜,让人艳羡不已。
较场上的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在礼炮鸣炮八响之后,典礼仪式正式开始,在司仪的主持下,这对新人顺利地完成了仪式。司仪高声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话刚说完,只见一个身影飞快地窜向观礼台,电光火石之间那身影挥舞带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地刺向左风的胸窝。左风早已有所防范,右掌如灵蛇般绕到来人的腋窝,朝着章门穴猛地击打,左风这才看清,来人不是师弟霍青山是谁。左风瞬时收回掌势,霍青山那一刺不偏不倚正好刺中他的心窝,左风顿感胸前一痛,蹭蹭蹭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一股血箭从他胸口喷薄而出。
刚才的一瞬来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意外,赵静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等她反应过来,左风已被刺中,鲜血流了一地。只见她扯掉盖头,挥起双掌就朝霍青山攻去。
霍青山刚才被左风怪异的举动弄得稍显呆滞,左风刚才那一掌明明可以让他就此收手,为何突然又撤掉掌势,莫不是他还念及兄弟之情?霍青山正在纳闷时,赵静雅双掌已突然袭来,他来不及躲避,硬生生挨了两掌,身子被震出去一丈多远。
左风虽然被刺一刀,神智还很清醒,见霍青山受伤倒地,他发出一声惊呼:“静雅,手下留情,休得伤害我师弟性命”。
赵静雅心里气愤至极,见左风还极力袒护,怒吼道:“他伤你在先,我替你补他一刀”。赵静雅说完纵身跃到霍青山身旁,从他手中夺过尖刀,正准备朝他身上狠狠刺去。
“静雅,放他一条生路,不然我死不瞑目。”左风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声嘶力竭地喊道,这一挣扎震到了心脉,口中接连喷出几口鲜血。
赵静雅回头一看,心里如撕扯般疼痛,她慌忙扔掉手中的尖刀,一个纵身又回到左风身旁,将他半扶着坐起,一只手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头,哭着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别人害你,你还为别人说情,这到底是为什么?”赵静雅哭得伤心至极,泪水滴答滴答洒落在左风的脸庞上。
左风睁开昏昏欲睡的双眼,他感觉身上的鲜血在一滴一滴失去,胸口上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很想睡觉。“静雅,不要怪我,他是我师父的儿子,念及同门之谊,还请你手下留情,放他一马,你要答应我。”左风气若游丝,上气不接下气。
“好,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撑下去,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赵静雅伏在左风身上痛哭流涕,全然不顾还有众多人在场。
“静儿,将他速速送往医宫,再晚恐怕来不及了。”胡一花见左风奄奄一息,不能就此不顾。
胡一花霎时清醒过来,“来人,快把姑爷送往医宫,快。”四个红衣人应声领命,扛着左风就往医宫奔去。
场上嘈杂一片,众人面面相觑,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到会出现如此变故,刚才那一幕真是大快人心,众人倒是担心起霍青山的安危来,嵩山派众弟子纷纷聚到霍青山身旁,见他虽受重创,但还不至于毙命,急急忙忙送回去医治。
左风被送往医宫的时候,郎中见他已命若悬丝,根本无从医治,只是暂时帮他止住流血。赵静雅心急如焚,当即问道:“郎中,他情况怎样,你一定要把他救活,一定要。”赵静雅见左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一股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
那郎中却是“樱花教”医术最为精湛的,此时也束手无策,左风左胸那一刺正中要害,若不是他内功深厚,恐怕早已一命呜呼,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成为奇迹。郎中安慰道:“小姐,姑爷的伤势伤及要害,即使有回天乏术,恐怕也无济于事,小姐还是节哀顺变吧”。
赵静雅听此一言,犹如五雷轰顶,只见她柳眉倒竖,声嘶力竭地吼道:“废物,一群废物,要你们何用,都给我滚”。赵静雅气极,伸手将桌几上的物什一股脑掀翻在地,气势汹汹地模样甚是吓人。
那郎中沉思片刻,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姐莫要生气,若是要挽救姑爷的性命,也不是全无办法,我倒是有一法子,不知小姐是否愿意一试”。
赵静雅一听还有挽救的余地,顿时两眼放光,她抓住郎中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有方法你为何不早说,你快快道来,该如何施救”。赵静雅一时心急,竟把郎中捏得生疼,看那郎中痛得龇牙咧嘴,才不好意思地收回双手。
“小姐,姑爷虽然伤到要害,还好他内功根基雄厚,换做旁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倘若小姐愿意将毕生功力尽数输给姑爷,姑爷性命可保,当然,只要功力和小姐相当的人都能够做到,小姐,你还是三思吧”。那郎中虽然知道人命关天,但也明白谁愿意白白耗尽毕生功力,去挽救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赵静雅沉思片刻,突然作出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决定,“郎中,只要能把他救活,我甘愿耗尽毕生真力,你说我该如何去做,我定当竭尽全力”。
那郎中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来,她身为教主千斤,却作出如此不同寻常的举动,完全有悖魔教的秉性,若是此事传出去,有几个正道人士会相信,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为了自己钟爱的人,献出生命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