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老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苦笑着,他既不能让他走,又不能留下他来。
陆天涯道:“他虽然是个君子,而我却不是,更不是什么大侠,所以…”
他故意不说下去。
李萧皱眉道:“所以怎么样?”
陆天涯道:“所以你若还想活命的话,就乖乖留下一只手来。”
李萧道:“可惜我既不想留下一只手,也不想死。”
陆天涯冷冷道:“没有你选择的权利,只有你被选择的命运。”
他已一步步向李萧走来,每走一步,杀气就多益处一分。
李萧忽然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看着茶老,笑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救命恩人被杀的,对吧?”
茶老叹息着,忽然向前一步,挡在李萧的身前,冷冷:“你一定要出手?”
陆天涯道:“非出手不可。”
茶老道:“很好,你随时都可以出手。”
陆天涯道:“你一定要替他出头?”
茶老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何况,他说的一点也不错,你的确欠我五十个大钱的茶钱。”
陆天涯道:“不错,你我这一战本就不可避免的。”
茶老道:“咱们谁先出手?”
陆天涯道:“当然是你先。”
茶老道:“我若不出手,这场架是不是就打不成?”
陆天涯道:“你不会不出手的。”
茶老道:“为什么?”
陆天涯道:“因为是你要杀我,不是我要杀你。”
茶老道:“你已准备好了?”
陆天涯道:“你随时都可以来杀我。”
茶老道:“我刚才一时大意,输了你一着。”
陆天涯道:“那么这次你可要小心些。”
茶老道:“你放心,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陆天涯道:“那样最好,你根本不必对我留情。”
两人不再说话,刀锋般的眼睛直瞪着对方,仿佛要看穿对方的心。
他们已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他们两人之间已形成一道无形的空间,外面的一切事物都已被隔绝开来。
但他们所释放出的杀气,就连在一旁观看的李萧和那位伙计都已受到影响。
令人窒息的杀气,将他们两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冷汗自额角泌出,滴落。
好像真正在战斗的不是陆天涯跟茶老,而是他们自己一样。
李萧看着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掌悄悄探入衣袖,他是不是已在还怕?
忽然间,他的手又从袖中缩了回来,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暗器也跟着射出。
数道寒心,急打陆天涯与茶老两人身上要穴,他出手不但快,而且准。
陆天涯与茶老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对他们下手,何况他们已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待他们发现之时,暗器已到了他们身前。
幸好他们两人的武功都不弱,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茶老脚尖轻轻一点,凌空翻身,双掌轻轻向上一接,已将暗器抄在手中。
陆天涯横剑一扫,接着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暗器被削成两段,跌落在地。
再去看李萧时,他的人已不见了,他已趁着刚才这机会逃跑了。
他跑得真快,因为他经常逃跑,一个做贼的人总是跑得比别人快的。
陆天涯与茶老相视一眼,淡淡道:“你的那个恩人已经跑了。”
茶老道:“我看见了,我又不是瞎子。”
陆天涯道:“他临走前,还反咬你一口。”
茶老在叹息,他忽然发觉自己实在比猪还要笨,他竟然会为这种人去拼命。
陆天涯接着道:“你现在还要不要杀我?”
茶老道:“当然要杀。”
陆天涯道:“你难道还要为他拼命?”
茶老道:“你至少还欠我茶钱。”
陆天涯苦笑道:“为了一点点茶钱就杀人灭口,你做得未免也太绝了一些。”
茶老道:“好,我就给你个机会。”
陆天涯动容道:“什么机会?”
茶老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陆天涯道:“怎么?你还想打劫?”
茶老道:“只要你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来做抵押,我保证你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出这扇门。”
陆天涯笑道:“算起来,我并不吃亏。”
他往口袋摸了摸,这次伸出来的还是只空手,他苦笑着,他发现自己实在穷的要命,竟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茶老看着他,脸色忽然又变了,冷冷道:“你难道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陆天涯苦笑道:“你看我的表情就该知道了。”
茶老道:“你真是个穷鬼,我对付穷鬼一向都不会留情的。”
陆天涯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伸出一双手,淡淡道:“你看我这双手如何?”
茶老只看了一眼,缓缓道:“我看得出,这是一双杀人的手。”
陆天涯道:“不但能杀人,而且还跟有力。”
他笑了笑,接着道:“一双有力的手,通常都可以干很多事的。”
茶老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陆天涯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留下来,替你干活,来抵消你的茶钱,你看如何?”
茶老沉思了许久,才开口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陆天涯道:“我看得出,你现在的茶楼一定有很多事要做,而我又是个很能干的人。”
茶老道:“我也看得出,你不但能干,而且很会吃苦。”
陆天涯道:“那是自然。”
茶老道:“你跟我来。”
他背负着双手,缓缓离开,陆天涯在后面跟着,他已感觉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很辛苦。
但无论多辛苦,他都一定要忍下去,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也为了他的朋友,飞剑。
他答应过他,一定要阻止残血加害紫三笑,在事情未完成之前,无论什么事他都得忍。
可是他却未想到,茶老带他来的地方竟会是厨房。
陆天涯环顾四周,缓缓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要请我吃饭?”
茶老道:“你想的美,你看到那些东西没有?”
陆天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堆客人吃过还未来得急洗净的杯盘碗盏。
看着满地的碗盏,少说也有几百个,陆天涯苦笑道:“这些都要我一个人洗澡?”
茶老冷冷道:“难道你还想要我来帮你一起洗?”
陆天涯苦笑,走过去,抓起一个碗碟,就开始洗,他洗刷得很认真。
茶老看着他,忽然道:“你最好洗快一点,外面的桌子还很脏,一会你还得把它擦干净。”
陆天涯道:“你是不是还要我将整个茶楼都打扫干净?”
茶老冷冷道:“你不愿意?”
陆天涯苦笑道:“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咬紧牙关,强行忍耐着,他发誓,无论有多辛苦他都要忍耐下去。
可是这刷碗的活远比他想象中还要辛苦得多,刚开始倒还没有什么,过一会之后,他的两手已开始渐渐发酸。
看着还有一大半未刷完的碗盏,他嘴里在不停地嘀咕,若不是那该死的李萧偷了他身上的钱,他有怎会受这种苦。
现在别说帮飞剑去阻止残血暗算紫三笑了,他想要离开这里都已成了问题。
他真恨不得将李萧抓来,砍下他的双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钱。
他嘴里嘀咕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从茶楼外面传进来的,敲门声短促之极,来是谁会是谁?难道他不知道现在已打烊了?
那伙计坐在柜台上,结算着一天所收获的利润,根本未去理会那敲门声,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过了半响,敲门声已越来越大,最后不再是用手敲,而是直接用脚踢。
伙计这才忍不住大喝道:“门外踢门者何许人也?”
只听一人冷冷道:“客人来了,还不快来开门。”
伙计没好气道:“今日已打烊,请明日再来。”
那人道:“什么客人都不再见了吗?”
伙计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不见。”
那人道:“还是会一脚踢破门的客人呢?”
陆天涯闻言,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碗碟,悄悄探出个头来,他实在想看看,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来拆他的台。
伙计用眼角瞟着门,冷冷道:“对面那条街有间棺材铺你知道吗?”
那人道:“我知道,刚刚我还从那棺材铺路过哩,据说那里的棺材做的还不错,都是用上好的楠木材料做的。”
伙计道:“所以,你要是敢踢门的话,那么那间棺材铺只怕就要为你做多一副棺材了。”
他笑了笑,接着道:“你放心,这副棺材我会帮你买的。”
那人道:“想不到你还会替别人买棺材,几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伙计道:“我对别人一向都很小气,可我从来都不会亏待死人的。我不但要替你买棺材,还会替你多烧些纸,用最好的酒去祭你,当然不会忘了再给你一只烧鸡下酒。”
那人道:“好,很好,如此看来,我就算死了也不算太冤了。”
伙计道:“既然很好,你为何还不把门给踢破?”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笑声,那人笑道:“我这辈子踢门无数,还是第一次见被踢者比踢的人还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