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潇不可追
荞荞安
2024-10-09 22:00
第二天上午，周景侠刚刚赶到东莞小学准备上课，一个乡兵跑过来说，汪镇长叫他马上到镇公所去。
周景侠赶紧请了假，向镇公所奔去。一路上，他的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汪镇长这么急地召他去一定是不小的事情；可是从他的父亲到他自己一辈子修桥补路之类的善事做了不少，母亲和媳妇吃斋念佛，前几年父母去世时，自己还专门花钱请阴阳先生选了墓穴，想必老天爷不会把不幸降到善良人家吧！
汪正善告诉周景侠，他刚才接到海州警察局打来的电话，说周乾坤因为伤了房东家的儿子被拘留所关了起来。因为房东伤的是面部，像这种情况，周乾坤最坏的可能是要做几年牢。但警察局又说，只要当事双方协调好了，警察局一般不会追究；可要是双方协调不好，对方当事人坚持要追究法律责任，就不好说了，能判个三、五年的，关键得看对方的态度。
周景侠心中大惊：什么？三、五年？要是那样的话，乾坤儿还能念书？老天爷，这不是要把我们逼上死路吗？事到如今，只能花钱消灾了。
周景侠前几年二老去世花了不少的钱。他跑回家中，老两口翻箱倒柜，凑了八十几块银元，还有一些纸票子，然后，赶紧雇马车直奔海州。
一路上，周景侠想，只要那个房东能让步，就是给他叩头下拜、叫他爷爷都成。
……
到了海州，周景侠下了马车，慌忙朝房东家奔去。
房东汤为民抽着烟，听周乾坤絮叨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的老脸值几个钱？快回家去，拿来八百块现大洋再说话，否则免谈。少一个铜板的话，你就等着儿子坐大牢吧！”
周景侠真想朝汤为民下跪，可汤为民却像撵苍蝇一样将周景侠推出大门。
看来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周景侠赶忙回家凑钱。
……
蹲在村口等了半天的周兰氏听周景侠说了情况，“哇”的一声哭起来。
庄上几个见过世面的，劝周景侠花钱销灾，可他哪有这么多钱呀？于是，老两口嘀咕到半夜，决定把家中耕地的牛、快要下崽的老母猪、正在下蛋的母鸡，都弄到街上去卖。
老两口好不容易盼到天亮，怕凑不齐八百块银元，他们把家中的粮食也搬出去一大半。
周景侠牵着牛，在家里干活的一个长工拖着平板车，车上堆得满满的——两头猪、两口袋粮食、八只被捆着腿扣在一起的母鸡，周兰氏、周法洪还有另一个长工帮着推车子，不让车子上的东西掉下来。
一行人心情沮丧地向新安镇街上进发，路上见到行人或者到了路边有人家的地方就停下来吆喝一阵子。
半天下来，粮食、猪和鸡总算卖出去了。尽管价钱低得不得了，牛却没有人买，因为想买牛的人手头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钱。
到了中午，他们吃一点自己带来的干粮，到河边喝一点水。
自小爱牛如命的王正善带着乡兵巡街，遇到这么低的价钱，买了牛，还另外借给周景侠五十块银元，让他凑齐那八百块银元的数。
周景侠等人回到家里，却发现席丫头等在门旁。
原来，周乾坤被关到警察局后才想起来一件事，他有一天看见表妹王秀云到海州中学看望一个叫汤书宏的高二年级的学生，他们还在一起吃了饭。期间，汤书宏提起过他有一个本家在海州落户，正是汤为民。
周乾坤便跟警察局的人说，让席丫头回家帮助家里人凑钱。
周景侠根据周乾坤的意见，连夜赶往汤沟镇。
周景侠的表哥王叙五是个土匪头子，一听说这件事，肺都气炸了。第二天一早，王叙五带着汤书宏的父亲和周景侠直奔海州。
……
一行人到了海州，汤书宏也被他的父亲从学校叫来了。
双方经过一番感情攻势、软硬兼施、讨价还价，终于达成协议：周景侠赔偿汤化琦六十块银元，汤为民让警察局放人。
晚上，为了化解一下双方的矛盾，王叙五提出来大家一起到饭店聚聚，酒席钱二十块银元当然得周景侠出。
酒席上，周景侠说了很多赔礼道歉的话，汤化琦父子喝着酒，满腔怒火怨气渐渐烟消云散。
恰巧这个时候，店家一小狗窜入桌下寻找食物。汤化琦平时口无遮拦惯了，便怒气冲冲地骂到：“狗日的快走！”
话一出口，王叙五大怒：“你他妈骂谁的？人家已经诚心道歉了，你他妈还要怎样？”
周景侠正欲问个明白，却见王叙五抄起椅子扔向汤化琦。
汤为民为了保护汤化琦，伸手遮挡椅子，椅子砸在他的胳膊上。他因为患骨质疏松症，胳膊当场骨折。
周景侠、周乾坤和汤书宏父子赶紧拉架，才避免了更大的冲突、损伤。
结果，又是周景侠花了五百块银元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