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不是诞生在光芒下的生物,比起骄阳烈日人似乎更倾向于恬静的夜色这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人却不具备夜行动物那种即使身处黑暗仍然能洞悉黑暗的眼睛,只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彼此伤害着。
旧世界的地下世界里藏在泥土里的老者瞪着干燥了的眼睛通过中空的胫骨窥视外边的动静,等待着地下世界平静时幽兰的光,那个吸收亮光的怪物依然没有离开,他不愿正面和这个怪物冲突于是必须藏身于黑暗,等待是人身上为数不多品质高贵的修养,但漫长的等待没有带来让人勉强接受得了的结果,终于老者僵硬的死在自己挖好的坟墓里,但他的尸体呈现出的希望大于绝望。
旧世界文明人类常用灰色形容自己的处境也常用灰色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也许灰色就是人类喜欢的生存状态,但经历了天堂人间炼狱的威肯人明白这种充满妥协气味的颜色就是人类堕落的原因。
威肯人喜欢用鲜艳的颜色妆点部族但他们最喜欢纯洁的白色,当白色被时间和雨水侵蚀而变成灰色的时候他们宁可把它漆成黑色,欢笑与反对之间不该诞生出嘲笑,爱与恨之间不该诞生出悲剧……威肯人觉得必须限制自己因为人不是伟大的自然,不懂得如何在水与火之间创造陆地,不懂得如何在生与死之间创造繁荣……威肯人再也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自然。
人似乎也不是诞生在黑暗当中的生物,因为他们置身于黑暗当中越久眼睛就愈发的对光明渴望着,当光明来临的那几秒他们睁着眼直勾勾的注视着太阳,完全无惧双眼被万丈光芒刺瞎。
过去人们总以为死亡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病,直到死者血肉还给了大地骨骼也化为泥土里的根系才明白,用去一辈子学习的不过是如何与大地融合在一起,人和植物原本应该是一样的,世俗给人戴上枷锁的同时也附带的赐予了人喜怒哀乐,人若死去爱恨欲望都将通通消失掉,死亡是天神赐予世间唯一的准则唯一的天平,屠夫和羔羊平等的站在天平两端,死亡是唯一能让人类去稍稍思考自身和自然关系的东西。
人类创造过美妙的乐章秀丽的画卷以及一些动人的情感,例如思念,而亡魂和世间唯一的牵绊正是思念,如果彼此间的思念足够强烈如果人疯狂的爱着另一个人,如果人正被另一个人疯狂的思念着……
本该死去的老者却喘着气由泥土中爬出来,幽幽的磷火映着他肮脏的脸干瘪的身体,随身携带的那些物品都被他当做了果腹的食物,他用牙齿掰开痉挛的手指丢下被啃食掉半张脸的干尸头颅,他应当无比狼狈落魄可是眼神里却是藐视死亡的犀利。
他的肠胃痛苦极了,咳嗽的声音像风吹过金属导管般毫无生气,他的嘴唇裂开渗出粘稠的血并且来不及滴落就干涸了,扶着墙缓缓的淌过低洼的水坑,脚下的水声“哗哗哗”他口渴极了却一滴水都不敢喝,地下世界热心的居民没有出现,他用了很久才摸索着走出地下遗迹,一阵新鲜的风让他的心跳快了好几下。
他应该舔干每片叶子上的水然后大把大把的把植物往嘴里塞往肚子里咽,可他似乎还有无限的时间能够浪费掉,继续跌跌撞撞的在瘴气弥漫的旧部族圣地中挖掘寻找上等品质的草药,品质没那么好的草药遭到嫌弃。
“再没有下次了,咳咳,今天我就离开这里……”老者把草药狠狠塞进嘴巴里咀嚼,嚼烂的草药汁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吞下去他就又死去了,绿色的汁液从嘴角滴下。
时间逐渐过去,夜幕初降之时老者的尸体倒在草堆之中把食腐动物招惹来了。
一头盆地野猪寻着人的味道来到老者的尸体旁,唾液滴落到他身上,这只成年雄性野猪的獠牙弯曲而且很长,上面还缠绕着威肯人衣服上的布料,大概这不是它第一次品尝人的味道了。它张开嘴巴正要开始享受,可是迎面的风吹来了不好的东西,野猪转身钻进草丛里逃走了,另一端的草丛内沙沙作响窜出一头盆地黑狼,个头比盆地野猪略小的黑狼是群居动物,往往看见一头就意味着附近会有十到二十头,黑狼缓步上前嗅嗅老者的身体接着尝试性的咬着他的腿左右乱甩,连血都干涸了看来已经死掉了很久,剧烈的摆动使得草药顺着老者喉咙流了下去,丢掉老者之后黑狼嚎叫的集结同伴离开,高傲的盆地黑狼不吃死去的猎物,它们都是骄傲敏捷野蛮的猎食者,它们喜欢捕食比它们大的多的猎物例如成年棘背鱼,它们并不喜欢人肉的味道,狼群离开时一大片灌木沙沙作响像风吹过去却几乎看不到盆地黑狼的身影。
老者的眼球在眼睑内来回转动起来,无法动弹的他被自己一层又一层梦境束缚着,从这个梦中醒来到那个梦中睡去……
天色黯淡下来,老者挣脱了梦境靠在石头上,用手瓢起身边水坑里的水,浅浅的喝了一口。那只逃走的野猪此时折返了,他们近距离对视着,野猪怯懦了,因为它眼前的不是平时的人类,那是一头真真正正的野兽……老者剖开野猪的肚子取出胃囊壁上的黏浆混合野猪小肠内的绿色植物,一点一点的吃掉这些恶心极了,但是他的腹腔已不再那么剧烈的疼痛,老者很奇怪自己脚上为什么会有野兽的咬痕,他使劲的从咬痕的伤口处挤出粘稠的血直到足够量的黏血,站起来疏松身子并整理好随身的物品。
“今晚我就要离开这,别以为能随意剽窃我的知识。强夺我的知识并强迫我忘记!”对着双月之歌那两个慢悠悠往夜空挪动的月亮老者发泄他的不满“今晚会有多少好女人站上树梢?透支温存……留下更漫长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