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茶馆

冯财据为讨生计，在街上开了一家茶馆，茶馆里外两间，门面不算甚大，门口的招牌却不小，足有四尺见方。上面的字也很招人：了尘留香茶馆。意思是说，喝了他这里的茶，滚滚红尘都会一了百了，唯留一丝茶香在心间。当然，这么风雅的馆名不是他这样的混混想出来的，而是通过冯夷向范老太爷讨来的。

冯夷把老爹要开茶馆的事和范老太爷说了，范老太爷说，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此谓好事矣。欣然提笔写了“了尘留香茶馆”招牌，并“借银”十两作为贺礼要冯夷带回去。

噼噼啪啪的几串鞭炮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范老太爷的亲笔招牌一挂上，立即引起一些人的惊呼。范来太爷的亲笔招牌不是谁愿意挂就能挂的，小小茶馆顿时蓬荜生辉，冯据财的脸上也贴金不少，不少人前来照顾。冯据财就觉得自己当初欠范府的高利贷是对的，要不然儿子冯夷就进不了范府，就不会和范老太爷靠上关系，自己也不会“借到”十两白银。他知道这十两白银范老太爷其实就是赞助他的，根本就没打算再收回去。他对范老太爷很是感激，决心好好经营茶馆，莫辜负了老太爷的借一番心意。

但镇上毕竟穷苦人多，穷苦人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没有闲心闲钱坐下来静静喝茶。来喝茶的都是镇上衣食无忧的人，但他们也大都冲着范老太爷的招牌来的。来了以后，冯据财好茶好水的伺候，好言好语地陪着，他们品相优雅摇头晃脑赞叹不绝，喝得唇齿生香满腹水气，然后就去北街“唇间美色”或北街胡同找女人去了。

再者乳山镇乃交通要地，外地客人颇多。他们旅途劳顿跋山涉水风尘仆仆从远方来，老远看到烁烁生辉的招牌，也免不了到冯据财的茶馆一坐。喝毕一通透心茶，精神焕发，每个人神情庄重，都像身负重任，都像要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一样，眼望远方义无反顾奔向风云滚滚的天边。天边一望无际，又充满梦想。每个人都走得很急，行迹匆匆。唯独有一天有一个带着孩子的老女人在茶馆里逗留了一段时间，还踏步而起，击节唱些流浪歌儿。冯据财觉得其中一首很是好听，就用心记了一回。但只记了最后两句，还唱给冯夷听：“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冯夷刚好痴迷《诗经》，立即想起了歌之全文。歌曰：“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冯据财听得糊涂，说:“又兮又也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冯夷讲解说：“桑葚有酒意，食之会醉。爱情亦是如此，让人不觉沦陷其中。男子的沦陷后，仍可以脱离。女子一旦沉沦爱情，就会万劫不复。”冯据财似乎明白了，说：“这么说，那唱这歌的女子亦是为情所伤陷入苦海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