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蒙蒙亮,汪清便醒来了。
山洞透着昏白色的光亮,显得森森然。
外面一团寂静,耳边回荡着身边水荷熟睡的微微喘息声。
汪清将水荷放在他胸前的手拿开,然后悄悄地起身,走出了山洞。
外面的月亮惨白地挂在天边,山间的月色显示独有的冷漠与纯粹。
汪清感到身体微寒,不禁缩了缩身子。
山洞前只有这么一小块的石台,可供大约十人站立,突兀地突出在了悬崖壁上。
汪清向上看了一下,崖沿离这里大约有将近十丈的高度,而下面则是深不见底,虚无缥缈。
汪清身心都有些寒意,突然想到了刘天赐的去向,便四处看一下,希望有踪迹可循,但是无获。
汪清将手插在袖筒里,回到了山洞里。
山洞里虽然暖了许多,但是也凉飕飕的。
汪清在水荷身边小心翼翼躺下来,极力不造成响动。
水荷在梦乡里睡的正酣,手又搭在了汪清的胸上,头向汪清腋下靠了一靠。
汪清借着暗暗的光亮,打量着眼前这个长睫毛的女孩子,脸上挂上了一丝的微笑。
他看到水荷就突然想到了孟晓柯,她现在在哪里?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子也同样让他魂牵梦绕。
她或许在着急地等着自己的归来,同样的明月下,照着身处异方的人。
古人喜欢用明月来抒发自己的相思之感,大约也正是因为此吧。
汪清呆呆地看着山洞的顶上,在夜色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想着,孟晓柯此时也会像水荷这般安然地睡着吗?
还是半夜忽然醒来,瞪着大大的眼睛,如自己这般一样,再也难以入睡,牵挂着自己。
汪清心下突然充满了愧意,但是他知道,现在如果和水荷彻底断绝关系的话,后果不言而喻。
他实在不想惊扰一个如此珍惜幸福的的女孩子,因为他知道这份幸福对于她这个从小没有得到关怀的人来说,是多么的不易。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如刘天赐所说是一个花花公子,可是纵然自己在这份矛盾中如何的苦苦挣扎,自己总归是无能为力。
汪清闭上眼睛不再想,山洞里的凉气使他对水荷身上的温暖由衷地贪恋。
此时此刻,他觉得如此而已,心里倒是幸福,但是想到孟晓柯又觉得自己是一个混蛋。
时间就在汪清的种种逻辑里逐渐地过去了,没有一丝的痕迹。
唯一可以言喻的是,天色渐亮,直到山洞里白的苍苍。
水荷眼睛朦胧地醒了过来,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将半睡半醒的汪清惊醒。
水荷睡眼朦胧道:“对不起,你再睡会儿吧。”
汪清搂了搂水荷的肩,轻声问道:“昨天此时,你在干嘛?”
水荷言道:“我还安逸地在自己的卧室里睡觉。”
汪清凄然笑道:“那时我还在那暗淡的屋子里,瞑目沉思,没有一点盼头。”
水荷抬起头,款款地望着汪清,言道:“但是,咱们谁也没想到,此时此刻我们竟然到了这里。”
汪清点点头,叹声道:“这就是人生,奇奇怪怪,无法预料,我们能做的,是等待。”
水荷低下了头,在汪清的胸前将头缩了缩,言道:“我就想一直这样依偎在你这里,说实话,我此刻真的好幸福。”
汪清突然又想起孟晓柯,心里一酸,她幸不幸福呢?
汪清不敢想,只是言道:“别想了,我们还是想办法逃离吧。”
说着推开水荷,一笑,从石床上下来,舒活了一下筋骨。
二人来到了他们昨天从山崖爬下来的那一条路径前,本来想从这里爬上去的,但是突然发现这里原来的那些可供攀爬的石头都磨打的圆滑,汪清试了几次都没有上去。
水荷奇道:“这是为什么,昨天怎么还能爬,今天这条路就根本行不通了。”
汪清苦笑道:“还记得刘天赐说要报复咱们吗?大概这就是了。”
水荷有些神伤,她倒是不怨刘天赐,是她对不起他的。
突然水荷言道:“这里有字。”
汪清闻言,跟着水荷手指方向一看,果然是如此。
只见石头上写道:“狗男女毙命于此。”
字歪歪扭扭,颜色朱红。水荷心里一颤,不安地言道:“是刘天赐留下的。”
汪清看到这些字,五味杂全,自己大概是惭愧之极,但是自己又有些无能为力,只是简单地言道:“他这么恨我们,竟然写了血书。”
水荷在汪清的怀里有靠拢了一下,汪清感觉她将一切都依托在了他的身上,一时充满了责任感,同时也甜甜的。
听得水荷言道:“汪清你怕不怕?”
汪清摇摇头,言道:“有你做伴,我死也无所谓了。”
水荷纤声言道:“我也无所谓了。”
汪清笑道:“既然我们大家都无所谓了,那就回山洞等死吧。”
水荷责怪道:“人家等死都是愁眉苦脸,你可倒好,还笑。”
汪清言道:“我没有理由不笑,因为咱们俩这叫双宿双飞,一起飞向天国。”
水荷言道:“你相信有天国吗?”
汪清道:“死后就知道了。”
水荷言道:“可是我担心,我们死后什么都没有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汪清推开依偎在自己身上的水荷,凝视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言道:“那现在你就多看我几眼吧。”
水荷嫣然道:“谁想看你了,臭美之极啊。”
二人回到山洞里,坐在那里,又相依偎在一起,时间在俩个人心里流淌着,汪清感受着人间最为至美的爱情。
俩人一言不发,都在回忆着过去,心酸的,幸福的,曾经耿耿于怀的,此时就像是一部电影,与自己无关,唯一有关的是他们都在等待着死亡的逼近。
而死亡在这种看似虚无却充实的爱情中显得微不足道。
过了很长时间,大概到了中午,汪清肚子开始咕噜地乱叫了,水荷问道:“饿了?”
汪清笑着道:“你还不是?”
水荷言道:“山上应该有野味可以吃,刘天赐大概这些日子就是如此度日。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也上不了山,注定了要饿死了。”
汪清叹道:“饿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渴死,渴的感觉可有点不太好受啊。”
水荷道:“你别说了,你这样说我还真的有点渴了。”
汪清道:“越说话越渴。”
水荷点点头,不再言语。
汪清和水荷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丝毫不感到无聊,死神在慢慢地降临,汪清水荷没有对死神做任何的抵抗,因为无论如何,他俩都很知足。
正真的知足不就是死而无憾吗?
很快阳光斜射了进来,水荷言道:“我想出去看看。”
汪清低头看着水荷干裂的嘴唇,一失往日的水润,不禁低头吻了一下,水荷闭目,感受着情人的爱抚。
汪清言道:“走,出去看看也好。”
汪清搀扶着水荷走了出去,外面天光大开。
俩人虚弱地搀扶着对方,汪清问道:“多长时间没有吃饭了?”
水荷言道:“从昨天一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早知道那时就应该多吃一点。”
汪清笑了一下,言道:“早知道的话,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水荷抬头轻声问道:“汪清,说实话,你后不后悔回来救我?”
汪清不假思索地摇摇头,道:“不后悔。”
水荷又看向远处的巍巍高山,言道:“我相信你,这样的结局,岂不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
汪清言道:“我们俩虽然这样想,但是我们如果死了,别人会悲痛的。”
水荷言道:“你想到了孟晓柯。”
汪清一怔,被水荷说到了心思。
水荷言道:“我不怪你,真的,汪清。你喜欢她也许更多一点,对于我更多的是怜悯吧,你不想伤害我。”
汪清言道:“水。。。水荷,我。。。”
水荷将指尖抵在汪清的嘴唇之上,言道:“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知道。”
汪清也不知道如何答复,将水荷抬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只是叹道:“我也喜欢你,说实话,我都觉得自己无耻之极。”
水荷言道:“同时喜欢俩个人,本来就是很正常的。”
汪清心里有愧,言道:“咱就不要提他了,时日不多了,咱们还不如把心情放的愉快一点。”
水荷微微一笑,俩人相视着,俩颗心恨不得纠缠在一起。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现在是秋末时节,白天一晃而过。
汪水二人就这样在山洞里坐着,一片寂静,只有外面的风声,只有黑色伴着俩颗依稀跳动的心。
水荷身上开始瑟瑟发抖,一个劲地往汪清怀里钻,汪清也冷,但是看着水荷的样子,还是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水荷大概从朦胧里醒来,问道:“你不冷吗?”
汪清微笑着言道:“不冷,我已经习惯了这些。从小到大,我穿的都很少的,这样可以强身健体。你倒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说着抚着水荷的头,像是爱抚着一个孩子。
水荷甜甜一笑,言道:“瞎说,怎么能不冷呢?你还是穿上吧。”
汪清推却道:“你赶紧穿上吧,我没事的。警告你,不要再给我推脱了啊。”
水荷脸颊晕红,点点头,又倚在了汪清的胸前。
夜色袭来,凉意越来越浓,水荷身子抖的厉害,汪清也微抖,但是为了不让水荷担心,自己极力控制着,然而这样更加增进了寒意。
汪清言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看这里刘天赐有没有留下什么取火的东西,他在这里住着,想必也很冷吧。”
水荷听话地离开汪清的胸前,像个孩子一样的乖乖地点点头,汪清看着她依赖自己的眼神,心里无限怜爱。
汪清下来在漆黑的山洞里四处摸索了一番,然而别无所获。
正待放弃,水荷言道:“你看一下他的睡的地方下面有没有压着一些东西。”
汪清倒是被水荷提了一个醒,径直走到刘天赐睡的那石床边,上面铺着一些杂草,还有被刘天赐身体压下的形迹。
汪清翻开杂草,发现一个包裹在暗淡的夜色下横躺在。
汪清出于好奇,拿起来掂掂,轻的很,便打开一看,是一方灰白色的布,布的线条十分粗糙,上面写着奇怪的类似文字,却又不像文字的东西。
汪清细想一下,心里一惊,自言道:“难道这就是那琴谱?”
汪清又是惊喜,又是惴惴不安,自言道:“难怪这些人抢,这想必是那十分罕见的古物。”
汪清深知此刻自己责任重大,自己命不足惜,但若这东西真的是价值连城,自己凭了命也要把它保存下来。
但是转念一想,又十分丧气,自言道:“自己身处绝地,那里还有机会逃跑啊。如果我没有发现的话,这东西想必还在这里呆着,我发现和没有发现倒是没什么区别。”
说完,无奈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但是,又有所警觉,自言道:“这东西这么贵重,想必刘天赐不久就会来取,所以我们只要坚持到最后,等到刘天赐,然后晓之以理,想必他会理解我们的。就算不理解也无所谓,但是无论希望有多渺茫,还是有希望的。”
汪清心里又开始有火苗,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