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之声怯,却仍是逼迫着自个将最后一句言毕,心底则是暗喜,此言一出,若日后她欲对乾儿不利,也得假刘夫人之口,而不必忧心被萧据疑心。
正当此时,幼童的啼哭入耳,当是乳母无奈,怀着他小走,却恰巧路过正殿外,氏之默念着:二皇子,休怪嫡母心狠,谁让你有望与坤儿相争太子之位?要恨,就恨你母亲受主上恩宠,让本宫难以自安。
“皇后再言一次!”萧据厉声命令着,氏之则是忽然止了小泣,重述了一遍刘萱托言乾儿寿数不会过十。
“母亲言,她已入皇陵,本是安好,虽不过是前朝燕安公主的衣冠入了齐王陵寝,可相隔不算太远,让她终日难以自安!”
萧据大怒,吩咐坤儿于一侧宽慰皇后,又命了医工细细查探中宫的身子,转身又往重华殿而去。氏之凝视着其远去的身影,哪怕已是目光所不及,窃笑浮现,又低语对坤儿说到:“皇儿,你做得极好,连父皇都不曾起疑,如今,不必再作泣状了!”
氏之以为,自个此番心思缜密,谋划已久,当是能得离间慕容云嬗与萧据才是,而萧据,见皇后多番逼问才肯实言相告,已是信以为真。
重华殿内的云嬗,听闻氏之抱恙,正当眷些着经书为中宫祈福,宫人禀告主上车驾来此,她浅笑相迎,却分明探得主上神色有异往常,他罢退了宫婢,亲自合上门,云嬗则是一脸诧然,只是见他缓步至几案前,眼眸中尽是恨意,稍加瞧了几下,便狠狠摔于原处。
“美人怎忽的有闲情逸致眷写经书了?”
“回陛下,听闻中宫身子不适,本欲亲去一探,却被椒房殿的宫人拦下,言是皇后有令,让妾不得入内,妾思来想去,唯有眷写经书为皇后祈福!”
这,应是云嬗与萧据相识以来,她初次不敢直视,头垂得极深,仿若是铸下了大错。
“为柳氏之祈福?过往,还真是朕错看了,你过是一巧言善辩之人。依朕之见,你是为自个求取一份心安吧?这两日,是不是母亲刘氏常入你梦,叫你常不得安寝!”
两个朕字,却让云嬗心底一阵发疼,哪怕四载未见再聚,也未如今日这般生分。
“主上此言何意,妾愚钝,恳请陛下提点!”
“提点?你还不如实说来,母亲因何命丧乱军剑下?我母子阴阳相隔,可是拜你所赐?你若此刻说来,我尚念在旧情饶你性命,你若抵死不认,唯有让你以命相偿!”
手已紧握刀鞘,若非其盛怒之下克制,利刃怕已直指喉颈。
“是有奸佞之人,于陛下耳旁胡言乱语污我?妾难自证无辜,唯有舍了小命,平息陛下盛怒!”语尽,箭步至前,抽出短剑,正欲刺向胸口,萧据一惊,用力一推,剑应声落地,二人亦是双双倒于地上。
二人的身子长时未动分毫,云嬗是惊魂未定,以为此次是一命呜呼了,而萧据亦是一身冷汗湿了衣衫,若云嬗因自个的疑心而去,他一世都将悔恨不已。
鸟儿的几声啼鸣入耳,萧据费力起身后,将云嬗搀起,一把将其涌入怀中。
一项少见其落泪的云嬗,却于此时小声抽泣着,又捶打了几下他的脊背。
候其用力渐轻,终趋于无,萧据责问到:“为何宁可舍了性命,都不愿寻思它法,让我信你母亲并非是你所害?”
“我得苟活至今,全仰仗母亲已性命相互,你误以为是我害了母亲,要我偿命,我岂敢有二言?再者,方才你盛怒不已,已是不能明辨是非,我多言又有何意!”
“我慕容云嬗对天作誓,若是曾对主上有半句虚言,就且让我母子死得凄惨不堪,无有葬身之所!”
云嬗噙泪作誓,而萧据早是由盛怒中回过神,才觉此事是自个太过轻信柳氏之一面之词了。仔细一想,当日随于慕容云嬗和刘萱身后的奴仆,都已命丧剑下,无人能告知那时的情境。而随后,悲痛过度,他父子三人也无心过问叛贼,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剿灭。
“我追悔莫及,竟被皇后的几言,便疑心于我身侧数载的你!”
双拳再次紧握,恨意已是转向了他人。
“主上何必自责。我寻思,中宫是不会独为自个出此之策的,必是柳氏之人,见陛下不断寻他人过错贬斥,而我兄长与傅夫人的母家,却是渐居高位,必是因惴惴不安,而让中宫行此之策,一为固她后位,二亦是为借此让兄长以及傅氏子弟受陛下厌弃!”
那时,氏之提及为傅卿檐起一小陵,萧据便已有心思提拔傅氏中人一二,然他又听闻有几朝臣于私底非议,华融不过是因华美人的得宠,而身居高位,不必多问,那几朝臣定是受了柳氏的指使,才故意将此议让萧据知晓。
萧据便为了个顺水人情,让云嬗于小陵成那日,亲于陵前装作哀叹傅氏家道中落,若是能得为官吏,许也是一小才。亦是让那些朝臣闭口,华思初并非私心颇重之人,她不仅举荐同胞兄长,与自个毫不相干之人,她亦是会提及。
“妾知,一番言语,不足让陛下置信,只要为之一事,我料想,皇后应会难以自安,极力阻拦!”
二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能将彼此所想料到七八分。
“说了多时,陛下也当口干了,妾亲去取些温水!”
云嬗刚提步,却是被萧据拦下,他于其耳边呢喃到:“方才,你惊吓的我三魂去了两魄,责罚朕断不会让你逃脱!”
云嬗心头一紧,轻哼了几声,萧据的话音虽似戏言,可责罚二字仍是不得不让她不安。
“罚你,必须送我入陵寝,不得比我先行,那一瞬,我当真是晓得何为生离死别之殇,我实在承受,你记下了?”
“胡言些什么,陛下身强体健,连而立之年都未至,不惧此些不吉之语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