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语,倒是从未听你亲口对我提起!”柳黎并不讶异,只是从未见氏之挑明过。
“姐姐,立储自古都是嫡长为先,主上虽未立太子,可储君之位,当是燕王。论私心,吾之前,是欲夫君齐王为燕朝第二位掌社稷者,还望姐姐勿要怪罪!”
柳黎则是欲一笑置之:“圣人都免不了被七情六欲所扰,更何况我等寻常之辈,何人无点私心。”
氏之见燕王后并无不悦,继续到:“如今思来,于我,倒还不如齐王能甘心为一封王。主上与夫君对我柳氏多有忌惮,若是我夫君为太子,不必等及登临大位,便是在谋划如何削弱我柳氏的羽翼。那时,齐王许是对我相敬如宾都不愿了。不,眼下,他就无一丝敬意了。可燕王不同,我柳氏能为开国功勋之臣,是仰仗着燕王的举荐,而燕王,亦是仰仗我柳氏,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柳黎听得出氏之地声音显得沙哑,奉上一盏温水,让其润口。
清泉涌入,氏之是觉舒爽不少:“顾,若燕王为天子,柳氏当是会更受重用,而夫君,亦会念在吾是柳家之女的份上,对我多有敬意。可阿姊也知,齐王留在主上身侧的时候较之燕王,是不及千中有一,难免有所偏颇,主上登临大位多时,迟迟不立太子,恐也是两难抉择。”
“我岂会不知,燕王府的谋士,已是试探过主上数次,可都被搪塞过去。我自是急迫,可又无可奈何。”
“阿姊虽在朝堂上难以助力,可于主上的后、宫中,却不是不可!”
氏之终是将重中之重的一言,悉数吐露。
喜色不禁跃然于柳黎的面容中,因只猜得了一二,顾她显得迫不及待欲知晓。
“阿姊勿急。古之为大事者,也多有假宠妃之力。姐姐以为,当下宫中,得大幸的是谁?”
氏之思索了片刻,主上后、宫佳丽不乏,她盘点了一番,不假思索到:“应是杨婕妤!”
杨婕妤,杨兮陨,是萧占征伐地四载,久未有捷报的时日,所纳得一妾,论及容貌,于众多佳丽中也不过寻常,可因萧占得她之后,捷报频传,又加之杨婕妤为其诞下三子萧福,使得她虽未有皇后的名分,却是有执掌后、宫之权。
氏之则是趁此谈及婕妤:“杨氏之子,主上赐名福,本就是有怜爱之意。这不,齐王与燕王尽心效力十余载,却在同一日,与那襁褓孩儿同封为王。而后、宫之中,也唯有杨氏得封婕妤。母子二人,可谓是冲冠当下!”
“也是,只是杨氏受宠,又与我等何干?她虽招宠,可主上也断不会让她凌驾逝去的刘夫人之上。若刘夫人尚在,怕早是进劝主上立太子,何至父皇还迟疑不决。”
“此言差矣!后位空缺,朝臣不曾上陈过要择德行颇佳者,母仪天下,可主上却是视若不见。直至有一日,他将一上奏呈的臣子,招至跟前,一番痛哭流涕,念及旧情,旁人才知,刘夫人虽故去,可中宫之位却无人能替代!”
“妹妹,你说得,我是愈发不解你心底作何想!”氏之欲将计策说得通透,可谓是费劲了口舌,然于旁人看来,却是有左顾言其他之感。
“姐姐,当下杨婕妤是受宠,可帝王之恩,总是不知何时便会消尽。杨氏在朝堂又无父兄子侄等相助,她必也会心存惶恐,若是有人能助她得后位,她必是感恩戴德,无以回报。”
“你是说许她母仪天下,换她助燕王得储君之位!”
氏之颌首,柳黎终是理清了堂妹的所思所想。
“不成!”这二字,她说得坚决:“当下燕王是嫡子,可若杨氏为皇后,那燕王的嫡长子身份便是犹为尴尬,妹妹焉知杨氏不会存有私心,欲让其子赵王为太子!”
柳黎地不应,氏之却是噗嗤一笑:“姐姐,你也不想想,那赵王,不过是襁褓孩儿,与燕世子的年岁都差不离。纵然杨婕妤有那私心,你说,众观朝臣,谁不死谏,废长立幼,乃乱国之举!而主上,也并非那般昏庸之人。只要主上不应,杨婕妤再费尽心思,也不过是徒劳。”氏之的面色稍有缓解,柳黎继续到:“再退而论之,齐王与燕王的功勋,那时数载拼杀而来的,其才智威望,岂是一尚在学语的孩提能比的?而燕王也不至无能到连孤儿寡母都难掌控!”柳氏之分明听得柳黎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再推而论之,如今朝臣,有拥立燕王,有拥立齐王者,可独无想过赵王者。他等早是效力各主,只为日后能因拥立新主,而得高官,享厚禄,众臣若是知晓主上有欲立幼子为储君,他等必是极力反对,毕竟,无人愿自个数年的劳心效力,却是付之东流。”
“吾妹说得有理!”嘴角边勾起地那一微小的弧度,已然表明她是疑窦尽除。
“姐姐,如今朝臣言立太子一事,并不便,可杨婕妤不同,她甜言蜜语几句,主上又一思,储君当是嫡长子居之,便欣然应允了呢?父皇就算不悦,也不过冷落婕妤一段时日,主上可舍不得对杨氏下重手!”
氏之见柳黎身子微倚,知晓她略有些乏了,便至其身侧,为燕王后轻捶双肩。
“若是杨氏为后,燕王有功,她也必然会感念燕王,日后,在主上身侧,便也有一为我等留意父皇一举一动之人了!”
“姐姐所言甚是!”氏之急忙附和,并紧接着到:“燕王出入后、宫,毕竟不便,许是还会被有心之人污告与后、宫夫人有私。可姐姐不同,你不是有一闺中密友贾姬吗?姐姐只要借言是去探她,不就可在宫中与杨婕妤渐渐熟络,并行大事!”
氏之眼角旁的泪痕已是难觅,柳黎地窃喜,让她都无暇思量其妹是否暗藏祸心。
“而杨婕妤,只要在主上身侧多为燕王美言,不出多时,齐王必会落于下风,等太子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再为杨婕妤谋取中宫之位,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柳黎却又忽然蹙眉:“妹妹说得倒是轻巧,只是杨婕妤,因何要助燕王?毕竟,是几无往来,她又凭何信,事成之后,燕王会拥立其为皇后?难信我等,自也不会相助一臂之力!”
略有些失落,然氏之则是大笑不止,她似是早有良策:“姐姐,只要你与杨婕妤相谈时,告知她燕王欲认其为母,以子礼侍奉。但与她明说,此事众人皆知尚还不是时候,顾燕王遣了姐姐将燕王的亲笔书信交与她,日后也好为凭。而纵然杨氏为后,可燕王亦为其子,想必,杨氏亦会顾及母子情分在,不会妄念太甚!”
柳黎私心想着也是,可她仍是忍不住问到:“妹妹为我,思虑颇周,想必也是费了一番时候,只是,妹妹甘愿只为齐王后,而不曾想过贵为太子妃,贵为皇后?”
“阿姊,我不是已和你说明缘由了吗?况且,从姐姐的口中,我也知燕王仁善,不会与残暴之人一般,手足之情都不顾。能与齐王日后偏安一隅,我已是知足,不敢有奢求,反而折了自己的福分!”
柳氏之的话音谦卑地很,柳黎已是深信不疑,她想也是,堂妹都已告知了她为何会欲让燕王为储君,当如何为之,何虑之有!
“那就依妹妹所言,等大王归来,我与他相商,并向他索要认杨婕妤为母地书信!”
氏之却是大惊:“万万不可,绝不能让燕王知晓!”
柳黎疑惑顿起:“妹妹,这又是为何?”
“姐姐也不细细思量,不过是我二人在谋划,虽有胜算,可成败尚未可知。主上自是忌讳燕王与后、宫夫人交往甚密,若是此事不成,败露,岂不是累及了燕王。当是少有人知为好。姐姐取燕王地书信仿之,让婕妤不会疑心,但务必要留些差异,以免事生意外,可推责于一婢女,主上自是会护着燕王,纵知此事有蹊跷,父皇也绝不会彻查,以免殃及爱子!”
“是啊,在宠妃与爱子间,父皇自是明晓当偏向谁,况这爱子,还是为主上立有大功的臣子!”柳黎喃喃重复着,然她又问到:“可是,不与大王相商,妥当吗?”
“依燕王的性子,必是会苛责阿姊,让你勿为此事,大王必是以为这不过是旁门左道,有损其贤名!一试,成之自是好,如若不成,也不过是寻个替罪之人而已。”
柳黎尚在思忖,可氏之,却是借言自个出来已有些时候,当是归去,免得齐王见难觅其影,又加其禁足之日。
柳黎竟是有些依依不舍,可也只能相送。
氏之回了燕王府,好是得意。初春地风,带着些寒气,可他却觉惬意地很。
然距那池面上的小亭百余步,却见云嬗与钰池,加之几婢女,在谈论着些什么,时而还有欢声笑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