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幅画的价格是多少?”一位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蜡固定得纹丝不动的中年男士,指着展厅中间最显眼位置的那幅画询问。
身着淡紫色绣花旗袍的立夏面露微笑,语带抱歉,“不好意思,这一幅是非卖品,您看看其他的有没有合意的,好么?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画者投入了所有心思用心去画的,都一样优秀。”
中年男士遗憾地又看了看这幅画中男女相拥在一片紫色薰衣草田中的油画,惋惜叹道,“好吧,我再看看其他的。”
“实在不好意思。”立夏礼貌地欠了欠身,在中年男士走去展厅的右方位置继续看画后,把目光投向了这一个早上就被询问了不下二十次价钱的油画。
这画,是赵宇临终前托付赵宇妈妈送给自己的,意义非凡,千金不换,所以当然是只供展览,不能出售。
“又有人来问这幅画了?”齐景桓走到立夏身旁驻足,一同欣赏着这幅以自己和立夏为主角的画。不从私心出发,这画在客观上确实画得很好,当中所倾注的感情,只需几眼,能够轻易勾起心灵的共鸣,向往着相知相守的美丽。若这画真要有卖家,那也一定是他才是。不过,他的小妻子,恐怕不会愿意转手卖给自己。
立夏把视线转移到齐景桓身上,话里带着得意的味道,“是啊,可受欢迎了!只可惜,它已经名画有主了,别人只有求之不得的份了。”
齐景桓轻勾唇,没有搭腔。他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瓶的盖子,递给立夏,眼瞳里灌满宠溺。
“谢谢亲爱的。”立夏边喝水边观察着展厅内前来参观画展的人流情况,对这人数有持续上升趋势的现状感到颇为满意。她把水还给齐景桓,突感觉到有几束眼波正朝他们这个方向射来,她下意识地侧头一看,原来是约35度角的方向,有两位分别身着艳红和橙黄亮色紧身短裙、脚踩目测有十厘米以上高跟鞋更显身材高挑火辣、在美妆衬托下更显面容娇好的都市丽人,正用赤裸裸的爱慕目光、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注视着齐景桓。
这还真不稀奇。平日里一脸淡漠酷相的景桓,放在人群里已经是很招眼的了,今天穿上了一身黑色职业西装,把高大的身躯衬得更是挺拔、英气逼人,再加上在自己面前时,他还会习惯性地挂一抹浅笑在嘴边,无异于直接成为了画展中的第二道活生生的风景。
自家老公这么富有吸引力,对于做妻子的立夏来说,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直想拿个喇叭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叫齐景桓的男人已经结婚好些年了,对象就是她立夏没错,女同胞请不要再浪费感情惦记了,玻璃心碎了还得捡起来,多麻烦对吧。
她故意挽住齐景桓的胳膊,语气酸酸地道:“帅哥,那边有两位美女看起来对你很感兴趣,你要不要过去招待一下?”
“小醋桶。”齐景桓轻捏了一下立夏的鼻头,“这样你就吃醋了?”
立夏没好气地嗔了齐景桓一眼,冷哼了一声,当作是回答。
这可爱模样。
齐景桓不禁加深了笑意。他低下头,在立夏额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柔声道,“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
立夏的脸上顷刻荡漾出幸福的笑容。
有这句话,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不是吗。
最美的情话,也不过就如此吧。
不过,怎么感觉,景桓最近,似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
玩心一起,立夏不怀好意地往齐景桓的怀里蹭了蹭,道:“老公,我发现,你近来好会讲话,以前你从来都不肯说这些动人的情话来哄我开心的。说,从实招来,你是去哪里学来的?”
齐景桓只觉额前冒出了三条黑线,附带还有一群乌鸦在头上欢快地叫着飞过。
这算哪门子问题?能回答什么?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水,企图用这招来蒙混过关。
立夏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能让齐景桓尴尬的点,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正想发挥“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到底的好学生精神,赵宇妈妈却正好走了过来,及时解了齐景桓的围。
真可惜。好奇宝宝还没讨到答案呢。
看着齐景桓那个好像在说着“你输了”的眼神,立夏不满地撅了撅嘴,暗地里轻撞了撞齐景桓的手肘表示抗议。
“小夏、景桓,原来你们在这。”赵宇妈妈站在他们的正前方,面上有藏不住的喜悦。
“阿姨,您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立夏关心地问道。
赵宇妈妈点点头,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票据递给他们,激动道,“刚才有一个公司的老板,说我们家小宇的画充满了蓬勃朝气,能让人感受到对生命的热爱,传递出积极进取的正能量,所以啊,他一口气就挑了十幅画,还当场给我开了支票,就是你们手上拿着这张。他说,要把这些画挂在他们公司里,好让全公司的人啊,都一起从小宇的画里吸收正能量!”
“真的?太好了!”立夏和齐景桓相视一笑,开心地拥抱了一下赵宇妈妈以表祝贺。
齐景桓也感到很高兴,他对赵宇妈妈道,“恭喜您,阿姨,您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我要谢谢你这个贵人,成就了小宇的了不起,”赵宇妈妈动容道。她分别握住了立夏和齐景桓的手,眼泛泪花,“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为小宇办了这个画展,完成了小宇生前最大的心愿。小宇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特别高兴的。好人一生平安,他也会一直保佑你们的。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
“不用谢我们。阿姨,我们很乐意做这件事情的,真的。小宇的画画得那么好,他的才华本来就不应该被埋没,所以这是他自己的成功,我们只是尽我们所能,为他提供一个展示的平台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立夏指着展厅内正在观赏着画的人,接着说,“您看,这些人,全都是被小宇的画所吸引过来的。小宇真的很厉害,不是吗?不光是您,我们都为他感到很骄傲。”
赵宇妈妈用力地点着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浑浊的眼瞳中有的,是对已逝世的儿子的怀念以及自豪。
齐景桓拥着立夏的腰,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出声打断赵宇妈妈此刻缅怀儿子的思绪。
小宇,你看到了吗,你那未来得及完成的梦,在今天,终于成为现实了。
梦想还是会有机会照进现实的,只要你愿意相信,并为之不断努力,不抛弃不放弃。
看,他们都很喜欢你的画呢。
你在天上一定正在看着,是吗?
其实,这世界上的人,都很简单。用真心交换真心,就能让感动绚烂绽放。虽然,有时候真心,也难免不小心会被空心碎成玻璃心,但请相信,空心菜毕竟只是浩瀚菜市场中极为渺小的一个品种。
真善美常在。
办完了画展,花店也已经转让出去了,该打点的都打点完毕了,在这个海滨小镇上的故事,也是时候告一段落了。在和赵宇妈妈吃完了一餐送行饭后,立夏跟着齐景桓,终于踏上了归途。
该面对的,总归还是要面对。问题就在那里,你逃或不逃,看或不看,都杵在那,不见不散。
“准备好了吗?”
站在齐家别墅的台阶前,齐景桓牵着立夏的手,话腔里却掩不住担心。
立夏看着眼前这个一年多前见证过自己失足摔下而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的台阶,眼瞳中逐渐被痛苦占据。
一起意外,一次离开,一场寻找。
这一路的折腾,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人是,物是,而人心,谁知。
该庆幸的是,经历了这些,自己和景桓,最后依旧没有走散。
他们,还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没有松开。
她合上眼帘,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换上了一个坚定的笑容。她握紧齐景桓的手,道,“我准备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还是齐家的儿媳。今天,齐家这个出逃了一年多的儿媳,终于要回家请罪了。”
齐景桓皱眉,一眼就看穿了立夏笑里所极力隐藏的悲伤。他不喜欢看到立夏强装坚强的笑,这笑,只会让他感到心疼。他搂着立夏的肩膀,道,“没有必要强迫你自己。我们完全可以……”
“不,我没有强迫我自己,真的。”立夏伸出手指覆在了齐景桓的唇上,抢过话头,认真陈述着自己的观点,“老公,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背负上不孝的罪名。我记得你说过,凡事再难,只要鼓起勇气去面对,就总会有解决办法的,不是吗?更何况,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所以,只需要鼓励我、支持我,好么?”
“嗯。走吧。”言已至此。齐景桓也只能顺着立夏的意思了。他牵着立夏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