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五十六、已故之人

竹屋……这竹屋的样子，倒和梁中的挺像？陆月雪将那屋子打量一番，并不说话。
“小姑娘，看我一个老人家忙上忙下的，你怎么不来帮帮忙？”风正手里捧着一个竹篮，一边厚脸皮地“倚老卖老”。“好徒儿，你不会就这么眼巴巴地看吧？哈哈。”
付若华皱了皱眉，心中的笑意让她的嘴角很小幅度地扬了扬，但很快收回去。一把接过竹篮，道：“月雪，你休息就是了。”
“没关系，我来帮忙烧水啊。”陆月雪笑了一下，快步跑进屋里找水壶。
付若华低头看去，见竹篮里是一些晒干的蘑菇。“怎么弄？”
风正抬头，眯眼看去，笑道：“哈哈，不会弄了吧？那为师就勉为其难教教你好了，浸水里，等它大了就是了。”
陆月雪刚把水烧上，就见付若华蹲在井边抱着一个竹篮一脸苦大仇深。“怎么了？”
付若华什么也没说，把湿漉漉的竹篮往她怀里一抛。
接过竹篮，陆月雪心中已经了然，想不到她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武儿，你可听过一句话，竹篮打水——”她顿了顿，才接道，“一场空。”
“我知道。”付若华略显尴尬，道：“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来吧，你去休息。”陆月雪把刚才她说的话奉还给她。
“哈哈哈，你也有吃瘪的时候。”风正在一旁不给面子地大笑。
三人在手忙脚乱地洗完菜以后，陆月雪和付若华两人索性坐在竹椅子上，皆用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风正手忙脚乱地生火。好不容易看到了火苗，风正一手一个大铁轮就要往切菜的案板上砍。两人齐声喊，“师父，您要干什么。”
“切蘑菇。”
……
煮饭过程很“顺利”，吃饭过程也很顺利。
吃得差不多了，付若华才开口道，“师父不是答应我，只要我当众跳舞，就送我一样宝贝？”
风正皱眉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付若华放下筷子，道，“其实给不给也无所谓。只是徒儿武艺不精，出门在外，怕给师父丢人。”
看着付若华严肃的表情，陆月雪忍不出笑出来。
“罢了罢了，弄得像老头子我很小气似的，你喜欢‘唤煞’，给你便是。”说完，风正一脸肉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
付若华打开木盒，见里面一长一短两块刀片，一边开刃，一边没开，刀背花纹独特，泛着淡淡的蓝光。“多谢师父。”
陆月雪见了，心中暗暗称奇，还从未进过拿刀片送人，不配手柄的。
付若华看了一会儿，将盒子盖好，准备收进怀里，却被拦住。是陆月雪。
“这个盒子……”她惊了一下，伸手在盒身上一摸，摸到一块不太平整的地方，便用力按了一下，就见一层暗格从里面弹出来。
风正脸色一变。
“天苍国前任正一品大将军，风祁礼。”陆月雪思量好久，还是说出了口，也许付若华也不知道，但是陆月雪却认识眼前这个人。她莞尔一笑，道：“我没说错吧？”
风正撸了撸花白，不，是墨黑的胡须，忽然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得老头子我。”他绝对不是在胡说，因为他已经八十有奇。至于眼前的容貌，不过是易容而已。“你是谁？”
陆月雪眼底的精光打了个转，笑道：“无名晚辈，久仰前辈大名。”
她倒是撇的干净！风正冷哼了几声，道：“我在这儿几十年还没人认得出老夫。”
“实不相瞒，认出前辈的并非是我，而是家父。”陆月雪想了想，开口道：“数年前晚辈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家父便道出了您的身份。”其实不是，她从未见过风正。她认出的，是这个盒子。因为那个盒子，是她父亲所制。她小时贪玩，常常摆弄这个盒子，因此知道有暗格。后来这个盒子不见了，她问过父亲，父亲随口一提，说是送给天苍国前任的将军。她那时候还不晓得父亲说的是谁，直到后来大了，才在书中看到天苍国前任将军的记载。
风正开始困惑，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个小姑娘和她的父亲。“令尊是？”
陆月雪并不回答。事实上，她也回答不上来。
付若华见状，开口道，“就师父的记性，正经和人碰头都叫不出人家名字，现在月雪说了她父亲是谁，你就能记起来？”
风正怒道，“你这丫头，尽拆我台。”
而此时，陆月雪因为意外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将军，心中千般思量。
这风正本名风祁礼，天苍人士，二十岁便步入朝堂，两年后就成了国家之栋梁，正一品的将军，战功赫赫。一时间，风祁礼的名字响遍三国。可惜，他被冤枉企图谋反，天苍国的老国君下令抄家，诛九族。后来，小国君即位，也就是现任国君霖枢怀，查清了当年的真相，知道是他父皇错怪了一位忠良，才为他正名。
然而，都道风祁礼是已故之人，陆月雪却在这里碰到他。其实只有风祁礼自己知道，他没有死，只是使一招金蝉脱壳，之后，便化名风正，躲了起来。
“站起来。”风正忽然朗声道：“站起来退到一旁。”
陆月雪心中暗暗惊讶，难道他要下逐客令不成？付若华也是不解，但听话照做。陆月雪见了，只能跟着站起来。
只见风正在竹子做的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桌面猛地转了半圈，呈现出另一面。
陆月雪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刚才如果坐在那儿，估计身上得打出个洞来，那么快的速度。“前辈，您这是……”看到桌子上画的图，陆月雪一瞬间愣在了那里。那是地图，包含了三个国家和西域的地图。陆月雪平日也喜欢研究地图，但是画得这么精致准确的地图，却是头一回看见。
“过来。”风正指指地图，道：“你给我分析分析时局？”
他……他这是要干什么？按捺着心中的忐忑，陆月雪上前一步，道：“天下三分，三个国家打起来是迟早的事情。近两年，天苍、天雄的储君相继即位，总揽大权，蠢蠢欲动。相较之下，天雄国略显弱势。但是，天穆国的太子，手段是出了名的阴险毒辣，一旦他即位，也是不可觑视的。”
顿了顿，陆月雪又道：“况且如今出了一则流言，说什么，当年煌琅帝国的老国君留下一笔财富，藏在此山。这无疑成了这场大战的引导线。如果我是三国之一的君主，立马发动大战。趁现在人心正乱的时候。”
“我想有人的想法和你不谋而合。”笑了笑，风正道：“你接着往下说。”
想了想，陆月雪接着说道：“在这样迫近于乱世的时代当中，商人的地位……或者说是商人的作用，还是不可忽视的。打仗需要兵器粮草，这些东西要跟商人买。打仗需要情报，就目前三国内没有哪个国家有自己专门探查情报的人员来看，江湖组织也是必须的。江湖组织可以掌控，但是就皇家而言……”
话说到一半，陆月雪突然觉得，假如能够得到这位前任将军的支持，她行事会方便很多，因此再次开口时，她开始在心中谋划。
陆月雪皱了皱眉毛，“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各个国家都希望自己能够垄断某一样货源，但是这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打个最简单的比方，若是方家同天雄国做生意，文家同天穆国做生意，那么方、文两家就会毫无竞争可言。而失去竞争对商人而言就意味着毁灭。同时，会和另外两国陷入尴尬的关系，一旦自己支持的一方败落，就……”
“你是想让我帮你做生意？”风正突然打断她。仔细打量她一番，道：“原来你是商人。”
“您看出来了？我的确想请您帮个忙。”陆月雪笑道：“我不觉得商人有什么的，我就是。商人其实没大家想得那么唯利是图，只是……有点儿……我也说不上来了。但是我绝对这么个好机会我不该放过的。”
“你现在的模样，很像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顿了顿，他道：“可请人帮忙，也不肯坦诚吗？你身上，没有太多市井之气。你说得如此迂回，想遮掩自己的真实目的？”
果然瞒不过去……陆月雪冷了冷眼神，道：“我现在，无法作出任何解释。”
“那你说我们支持哪个国家好？”谁知风正却突然自顾自看起地图来。
我们？他说……我们？！陆月雪一笑，试探道：“您同意了？可是……您不是觉得我唯利是图，又无法给您像样的解释……”她不敢再说下去。
“我愿意帮聪明人。”一语带过，风正道：“你觉得哪个国家的胜算最大？”
陆月雪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他也有自己的目的。不过，既然人家愿意放她一马，不再追问她的目的，她又为什么要和人家计较呢？“我倒觉得，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不如来个三家通吃。”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哦？说来听听？”他不问世事那么多年，难得也有事情能勾起他的兴趣的。
“我如今已和夙家达成共识，决定和天雄国先建立贸易关系。我当然不会要您回天苍国去，只是您曾当朝为官，一定对天苍国了如指掌。您只要提供一些信息就可以了。”
“那么，我有什么好处呢？”风正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茶壶，往嘴里大口灌茶。
“我想一直以另一个身份，不断靠易容来生存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我保证，事成之后，您可以恢复风祁礼的身份。”
风正眼眸微闪，半晌才道：“挺诱人的条件，不错。但是万一你失败了呢？”
陆月雪笑了笑，道：“那火也烧不到您身上，您照样保持原来的生活，不好吗？”
“呵呵，真想见见是什么样的父母，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来，不错，我答应了，哈哈哈！~~~”风正突然大笑起来。
陆月雪眼中闪过苦涩，道：“怕是难有机会了……好了，晚辈打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陆月雪和风正谈话的时候，付若华几乎没有打扰他们，除了偶尔说上一句帮帮陆月雪，因此回去的路上，陆月雪向她表达了谢意。
付若华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且我看，师父对最终结果也挺满意的。”
“嗯，不过还是多谢了。”陆月雪冲她笑了笑，话题一转，问道：“对了，之前你路上说，那位我认识的府上的客人，是谁啊？”
“说出来你不要惊讶，我藏了个天苍国的通缉犯。”她淡淡道：“因为，她是琥珀的妹妹，琉璃。”
陆月雪不知道应该惊讶付若华收留了一个通缉犯，还是这个通缉犯是琥珀的妹妹。“这样说起来，当年救下我的，应该是琥珀和琉璃，我那个时候在生病，治好我的病的，也是琉璃。”
付若华奇怪道，“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并不认识琉璃。可是既然是琥珀和她一起救的你，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因为，我虽然在悸月山上住过，却从没见过琉璃，更加没听琥珀提起过她的名字。”陆月雪笑道，“那时候琥珀和她住在山顶上，我却住半山腰上。我从没上去过，一直都是琥珀下来看我。我问过琥珀她妹妹的事情，她说，‘我妹妹很怕生，胆子小得要命，我叫她下来，她不肯下来，连名字，都不许我告诉你。’我那时候还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古怪。原来，就是这个琉璃。”
付若华听了，也笑了出来，“不过，你要是知道琥珀又知道琉璃，就没想过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陆月雪道，“琉璃这样的名字，在我心里，稀释得跟珍珠、翡翠差不多了，我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去想它跟琥珀的联系？”
付若华道，“你是嫌弃这两个名字俗气？其实比起珍珠、翡翠，这两个名字，已经很符合雅俗共赏的标准了。”
陆月雪笑道，“我怎么敢嫌这两个名字俗气？对了，琉璃现在就在你府上吗？我想见见她。”
付若华答道，“她有个朋友不舒服，现在一定在医馆。”
“哦？朋友？”陆月雪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笑道，“那我们去见见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