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雪和夙九天一起朝着说话的方向看去,果见付若华站在那里。陆月雪心下狐疑,看着她的目光颇带异样,“是这句没错。这首《美人赋》,乃我一个故人所作,你是如何得知的?”
“故人?”付若华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变,“我还正想问,你是如何得知。你说的故人,可是琥珀?”
“你……你如何得知?”琥珀深居简出,陆月雪在梁中住了三年,都不见她下悸月山一次,怎么会有人知道她?
“两年前我十四岁时,与她见过一次。她说我文韬武略,一般男儿尚且不及,更不说寻常女子。倒是,颇有几分,武后则天之才。可惜性格有缺,在许多方面,还是及不上武后。可她还是给我取一小字,武儿。”付若华慢慢向她解释。
“两年前她曾下过——”陆月雪欲言又止。她本想说“悸月山”,但考虑到前不久那里才传出埋有老国君宝藏一事,觉得现在说出来,不太合适,因此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诶,那,你后来,可还见过她?”
“不曾见过。你方才不是说,她是你的故人,又是为何?”付若华问道。
陆月雪道,“我从前偶然遇上她,与她待过一阵,感触颇深。”
“如此说来,我们倒是旧识了?”付若华轻抿嘴角。
夙九天默默打量着二人,这二人一个生性淡漠,另一个则是善于隐藏自己,绝不轻易露出真实情感。为什么提起一个叫做“琥珀”的女子,会是这样的反应?那首《美人赋》,又是什么?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丫鬟快步走来,朝三人行了个礼,对付若华道:“小姐,老爷请您往前厅用膳。”
付若华想了想,道:“你去回话,请老爷陪夙公子用膳,我同陆姑娘别处吃去。”
“嗯,你安排地正合我意。”陆月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虽然很想认识付太公,可是毕竟不熟悉。这样的事情反倒夙九天出面比较好,她从中作梗反倒无益。没等她多想,手腕突然一紧,回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陆月雪愣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好在夙九天并未多作纠缠,交代了几句便放了行。
两人决定徒步出行,到付若华口中的师父那里讨口饭吃。她那师父想来是世外高人,住在几里远的郊外。两人一路走着欣赏美景,一边闲谈。
“早在你们从肇州出发以前,爹就收到了信。你们这次来,是要参政?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你涉足政治,那是个无底洞,进去就出不来了。”付若华想劝劝她。
“哼,若华,想来琥珀没和你提起过我,你并不了解我的过去。这条路不管多难多艰辛,即使有必死的命运等待着我,我也是要走下去的。琥珀也劝过我,只可惜我没听……”陆月雪的眼底露出几分惋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立于那样尴尬的境地的。”
付若华想了想,问道,“听闻那个夙九天,是你丈夫?我与他见过几次,他为人城府极深,你怎么会……”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不谈也罢。你只当是假的。”陆月雪一语带过,“倒是眼下有一件事情,我正苦恼着。你可听说悸月山藏着那堆所谓老国君的宝藏的事情?你可有多少了解。”
“略有耳闻。本来我是不关心这档子事情的,只是府上有一位客人对这事情极为关心,我也就帮着打听了一下。似乎从这消息放出来开始,就有各路人马前往。前不久我还听闻有人在那里发生了一场恶斗。”付若华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恶斗?可有人受伤?”陆月雪听了,心中唰地一紧。
付若华疑惑地皱眉,问道:“怎么?为什么对那种荒郊野岭那么关心?”
“我……”陆月雪欲言又止,她们才不过认识半天,可以信任她吗?但是一想到琥珀,陆月雪便会心一笑,随即正色道:“你可知悸月山所在的那一片山峦,叫做什么?那个地方,叫梁中,是琥珀起的。我和琥珀便是在那里遇到的。我在那儿待过三年。那里,是琥珀住的地方。”
“你说什么?”付若华稳当的步子猛得一顿,“那岂不是……”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放心不下,我很想找机会去看一看,但是……眼下我实在抽不了身。”就算没有夙九天,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是不能离开的。八大家的局面已经改变,接下来只要致命一击,就能打垮余家和古家,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
想了想,付若华无奈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会找机会派人去看一看的。”
“嗯,也只好如此了。”陆月雪努力抿了抿嘴角,“对了,你方才说的府上的客人,是?”
“哦,她啊,你应该见过的才对。她是琥珀的……”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耳边擦过一股强劲的风,眼里划过一抹异彩,道:“你到我身后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师父。”随即,她露出一抹笑容,带了几分趣味的笑容,配上她极盛的容貌,十分好看。
“师父,徒儿拜见师父。”她刚说完,自己便忍不住笑了,用内力劈了一杆细竹,又弄成大小差不多的两节。脚尖踮起轻轻一跃,她竟已腾在半空中。
嗖!一样东西飞快地在眼前飞过。付若华把一节竹子按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子腾空,用另一节竹子从侧面顺着它向后,又一用力往前。陆月雪这才看清,那是一把巨大的轮子,缠绕了三片刀刃。
修长的手指攀着翠绿的竹竿,付若华有些兴奋,将再一次来袭的铁轮当下,撑着地上竹竿的左手一翻转,整个人也绕着竹竿转了一圈。只见她将两节竹子拿在手中,摆了个迎战的架势。
空中,一道平静且低沉的男声漠然响起,“好徒儿,接下我三招,为师这儿的好东西任你选。”陆月雪心中一颤,即使是这样平淡的话,也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那徒儿就不再客气了。”付若华扬了扬下巴,眼里露出自信。嗖!嗖!嗖!三把同刚才一样的大铁轮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发出了划破空气时的声响。付若华将左手一横,用一节竹竿来保护自己,右手则是将竹竿转了起来。一开始是整只手,后来是四根手指,三根,两根,最后竹竿只是绕在她细长的食指。
嘭!嘭、嘭!竹竿与铁轮接触的刹那,空中发出了闷响。因为铁轮的速度太快,一回合后,仍旧绕在她指尖的竹竿尖端被削掉了一些绿皮,不过陆月雪清楚,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渐渐地,绕着圈的竹竿慢了下来,却没有掉,这大概就是她的本事了。
嘭、嘭!被她打回去的铁轮再度回旋,不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大了不少。付若华脚下用轻功挪着步子飞快地后退,竹竿尖端的绿皮削得所剩无几。嗖!第四个铁轮也飞了出来。付若华没有多想,踏步用轻功攀上周围的竹竿,但每到一处,竹竿都会被铁轮砍断。
竹林里,被砍断的绿竹都劈成一小节一小节,在铁轮的作用下竟开成了一朵朵翠绿色的小花,但这些竹花却无不朝着付若华攻去。付若华暗自运功,一跃而上,每移动一下,一只脚尖就会从一朵青花跨到另一朵上去。从陆月雪的角度看去,竟是这样华美的场景。
啪!她右手握的那节竹竿竟被砍得粉碎。眼见青花飞舞,铁轮回旋,付若华紧了紧左手,干脆把铁轮朝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打回去。最后,她将手中绿竹挥了出去。
沙!沙、沙!只见一抹黄色的影子飞快的跃起,又忽而定住。风正几乎以半躺着地姿势穿梭在空中,顺着风的趋势将四个大铁轮逐一收回。看着朝他袭来的绿竹轻松一笑,轻轻一吹,竹子居然停在了半空中,啪!掉到地上。
付若华此时已经在地上站定,无奈地扶扶额,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父,风正。师父,这是陆月雪,朋友。”
风正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你这不孝徒儿,刚才是不打算给老头子我活路吧?”说毕又看了眼陆月雪,道,“嗯,难得见你带朋友。”不是难得,是从来没有过!
要陆月雪说,他哪里算老头,左右不过三四十的样子。还有,那个笑也太……夸张了。“师父您好。”陆月雪礼貌地点点头,露出笑容。步子却忍不住往后退。
“师父,你怎么跑那么远来,不是专程来接徒儿的吧?”付若华一双眼打量着他。
“不是啊,天热了,砍竹子做扇骨,这不错。”说着,他从地上捡起那一节竹竿。
“好吧。徒儿叨扰,来讨口饭吃,师父不介意吧?”付若华说着,又指指陆月雪。
陆月雪立刻换上一副很乖巧听话的表情,这样的高手她惹不起。
“好,走吧,起锅做饭!”他双手一拍,把竹竿扛在肩上就往前走。
“师父之前还没吃够吗?”付若华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冲陆月雪解释,“之前我师父还在清晏楼讨东西吃,还和我说我出去跳舞就给我一样好东西。”
“难怪你会出来。”陆月雪走着,眼中露出一丝狡黠,“所以你现在,是专程来叫他给你好东西的?”
“是啊。”付若华道,“我瞧中他那儿的一样好东西很久了。”
“真想看看你一会儿怎么讨。”陆月雪笑着,又道,“付若华,付武儿。琥珀真是有意思。”
付若华点头,“我很是喜欢她,也喜欢‘武儿’二字。你既与琥珀相识,不如以后也叫我‘武儿’吧?”
陆月雪抿唇一笑,道“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