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这时候才在另一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爬上城墙上来:“报!斥候前来报到!”
把长两眼一横,吼道:“说!我们派出了十名斥候,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斥候却眼睛一红,说:“我们离城之后就分散开来,没想到才开出去二十多里地就碰上了敌人的小股先锋军,我还算小心,前后躲过了三批先锋军和斥候,到后面瞧见了敌人的大部队,数点清大概的人数后才逃回来,结果回来的路上又碰上了敌人的先锋军,沿路见到我们斥候小队的六个人,不过他们都已经被杀害了。其他人,其他人估计都没命了吧。”
把长心里也早料到了这种结果,按压下心中的愤怒,沉声问:“快说说周兵的情况。”
斥候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一份图纸,呈给把长,说:“这一次到来的敌人比以往都多很多,估计有七千五百人,周国与我楚国军队编制相仿,五人为一伍,二十人为一队,一百人为一把,一千人为一千,这一次该有七名千总前来,由一正一副两名校尉领军。”
把长点点头,一边认真看着图纸一边问:“都有哪些兵种?”
斥候除了伤了腿脚外,重伤的是肺部,一股股的暗红血液还在朝外渗出来,奔劳多时,现在也有些喘息不定,说:“除了一般的长枪兵、弓箭手和大刀兵外,我还看到了一队铜锤兵和一队骑兵!”
把长赶紧追问道:“铜锤兵和骑兵都有多少人?”
斥候摇摇头道:“骑兵有多少没看太清,我看到的铜锤兵大约一百人左右,不过是不是还有铜锤兵就不知道了。”
赵启生直把心沉到了底,瞧着远方正在开近的敌人说:“周国士兵素来以勇猛著称,跟我们打惯了交道的不过是普通的士兵,但是铜锤兵更以力大著称,号称周国士兵中的力神兵,有这些力神兵开道,我们的城墙可就容易被破开了。”
把长挥挥手,让小兵送斥候去就医,闭了一下眼睛,说:“看来这次周国是想要拔除我们整个据点,而且不单单是我们这个西厚门遇到重兵,其它几个关隘都该有重兵前去,我们是等不到援军了。”
赵启生奇道:“怪了,怎么他们这次前来,我们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把长却拿眼睛瞧着赵启生身后的方向,那里该是千总的住房,只听到一个传令兵赶了过来,拿出一把锃亮的带穗长刀说:“千总大人昨日感到身体不适,已经前往后方修养。着令熊把长代替行千总之职,这柄长刀就是凭证!”
赵启生一听这话,顿时怒目圆瞪,朝那传令兵猛地一脚踢去,吼道:“好你个剐千刀的家伙!千总跑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那传令兵却又赶紧爬到赵启生和熊把长旁边,哭啼道:“熊大人,熊大人,是千总大人吩咐小的这么做的。”
熊把长却一把接过长刀,挥挥手道:“这事也怪不得这小家伙,他不过是传话的。”
赵启生一把拉住熊把长:“大哥,这刀你接不得啊!明明是那千总临阵脱逃,你若是接了这刀,他可就真的变成是去养病了。”
熊把长摇摇头说:“你看看城外那七千多的敌人,我如果不接了这刀,到时候咱们一盘散沙,大家必死无疑,我若接了这刀,说不定还能有人有一线生机。我不是为了千总接刀,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接刀,而是为了能有人活命而接刀啊。”
赵启生知道劝说无用,叹口气道:“看来不是没有风声传出,而是那千总知道了风声之后就望风而逃了。娘的,这个狗屁千总,如果他昨日妥善安排,咱们还能全身而退,你看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能干什么?难怪昨天还听到千总说棉袄后天送来,原来只是为了安定人心哄我们开心的。”
熊把长却一把拉住赵启生双手,说:“你我都来自同一个乡,又是同一批入伍的,到现在也是生死兄弟了。”
赵启生歪着头说:“大哥,有话就说,别他娘磨磨唧唧的!”
熊把长也不再多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封家书递给赵启生,说:“我熊忠明入伍的时候就已经结婚生子,也不晓得现在我那儿子成不成器。这两年来每天都活在刀口上,每回写好了家书却没时间寄回去。这一仗下来,我会尽力保你性命,而你务必要替我把这封家书带到小儿手里。切记切记!”
赵启生却顷刻间泪如泉涌起来:“大哥,切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你说要保我性命,可我又岂是贪生怕死的人!咱们结拜之时就已经发誓说过,同生共死!”
熊忠明却两眼一瞪:“胡闹!咱们这里总要有人活着出去才行,千总临阵脱逃,咱们可不能白白便宜了这畜生。我既然领了千总刀,那一定是跑不掉的,所以这事只能靠你了,兄弟!”
赵启生也很干脆,听到熊忠明如此说,也不多话,将书信一折塞入怀里,提起长刀,转身便回到到他的防段。
熊忠明压住眼眶中的泪水,站到城楼高处,挥出大刀,对身边的五名传令兵发号施令:“现在我熊忠明代行千总之职,快去传七名把长火速赶来议事。”
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周兵从浓雾中冲过来,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他们身上那蛮横的重盔甲。不多时,七名把长已经迅速到齐,熊忠明也不废话,亮出千总刀说:“千总大人不在,现在我代行千总一职,周兵已经过来了,据斥候侦查,人数估计有七八千人,兵种有骑兵、长枪兵、长弓手和大刀兵,尤为可恨的是,还有一队铜锤兵。各位,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城墙上总共只有五百多人,在人数上是绝对的劣势,他们只要集中兵力攻破我某一段城墙,我们就必死无疑。所以,而且由于他们有骑兵,我们根本就无法逃脱,所以,我现在要求,大家能多杀一个是一个,最重要的是,要把这里的情况及时通知给后防线。好,现在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听到这个敌情通报,虽然七名把长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兵,早已经对战死沙场麻木了,但一想到要以区区五百来人对抗对方的七千多人,都觉得从心窝里生出一股寒意。但越是这样,内心里竟然另外又升起一股豪迈来,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死有何惧,多杀几个敌人就好。几个把长纷纷表示没有不同意见。
熊忠明接着说:“下面我作出紧急部署。刘永江,你率领平时负责千总防卫的守卫队二十人,向后方三百余里的防守段分时段分散急速撤离,这样,你们先退到城后方五里处躲起来,然后每过一刻钟出发五人,一定要把这里的情况送达后防线那里,当然,如果看到这里失守了,你们就全体撤退,并尽快通知后防线做好准备。”
熊忠明平时在一帮把长之中是最英勇善战的,也最讲计谋,在这紧急时刻,没人会抗命。刘永江毫不犹豫地领命,接着马上部署人员和马匹去了。
熊忠明又说:“现在敌强我弱,我们不能死守城门,但也不能不守城门。剩下的人马分作两部分。一部分我带队,共四百人,刘成、季式召、叶能、元龄、霍彪,你们在防守住敌人三波冲击之后就迅速离城,记住,一定要防守住三波冲击,如果连三波冲击都防不住的话就根本没有离城的时间,我们离城后立刻往东南方向十里距离的那片小树林奔去,何生,你带领剩下的一百多人,专门负责城墙上的二十门抛石机,你们的任务就是,前两拨敌人来攻城,就把城内的石块全都抛出去,到第三波冲击的时候就把城内的雷石全部抛出去,后面第四波冲击时就把惊魂石全都抛出去,这时候我们应该已经绕到敌人后方实施骚扰了,如果敌人已经爬上了城墙,事不可为,你们看准机会也放弃城门,寻找机会向我们靠拢。后面的事情,等我们剩下的活着的人碰了面再说吧。都听明白了没有?”六名把长轰然应声。“要离城的,我们在城后小门那里集合,只能给半刻钟的时间准备,好,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