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夜阡辰回想着当日百芸薇诉说自己已经全部恢复前世的记忆时的面孔，悲凉，绝望，几乎都重现在她的脸上，那一刹那间，他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这五百年来，他一直在逃避自己，虽然身边的少女已经不是当日的她，可她们的神情确实如出一辙，让他几乎不敢面对。
这一世，他将她收作徒弟留在身边，他似乎清楚自己的目的，可却又对自己的真心假装视而不见，他不能爱她，即使他明白这一世的她望着他时眼中流露出的那份情意。前世，他对她不起，今生，他不能让她在什么都记不起的前提下承受自己的那份对她愧疚的爱意，所以，他让她唤他“师父”，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时刻提醒自己，提醒他根本没有资格爱她。
他庆幸她忘记了前世的种种，这样，他就能有足够的理由重新来弥补对她的亏欠，可似乎冥冥之中上天已经替他们安排了一切。当她第一次问起他“汐萝是谁”的时候，他愣了一瞬，以为她想起了什么，可看她的神情，似乎并没有，他只告诉她要她以后不要再提起，看着她诧异的眼神，他的心中涌起了不安。
再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汐萝的任何事情，可他经常能看到她无故的走神，冥思，疑惑，复杂，全部出现在她的脸上。
当她突如其来的告知自己已经恢复前世的记忆时，心中忽然间的空了，心跳仿佛也停止了一瞬，她还是想起来了。
歉疚，怜悯，还有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愫全数涌上夜阡辰的心头，尤其是那份不可言喻的情愫越来越浓烈，一瞬间的恍然，他彻底明白，一旦被自己揭露的情意将再也无法压制住。
灵力又开始汨汨不断地开始流失，他急速地封住自己的几个穴道，慢慢地控制自己的气息。
爱又如何？她毕竟是他的徒弟，他必须要将她带回天界请罪，如果最后的结局是她必须要上诛仙台，那么他便会陪她一起。
魔神殿内，百芸薇坐在那里愣愣的兀自出神，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梦玑死了，自己被迫留在魔界，本是决定尘封自己的前世记忆却还是告诉了夜阡辰，她与他不再是师徒，她与他恩断义绝，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这时，绛月走了进来。
百芸薇看他一眼，“你来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
绛月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可这里是魔界，在尊者归来前，你得听我的！”
百芸薇怒瞪着他，如果不是他，她现在的一切根本就不会是这样，芷璇也不会彻骨伤心。
“你想做什么？”
绛月勾起唇角，那样子还是和往日的洛青一样，潇洒不羁，可眼神却是百芸薇从没见过的锋利与冷然。
他道：“你应该知道你的灵识已经全部被修复……”他又轻叹了一下，“早知道七色牡丹可以救你，当初尊者就不必浪费自己的灵力，恐怕如今早已天下在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百芸薇有些不耐烦。
“既然你的灵识已经全部恢复，如今你也已经是魔界的人，那么你就得修习魔界的术法。”绛月说。
“休想！”百芸薇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她成为魔界的人全是被他们所逼，如若在修习魔界术法，就是要她入魔，这根本就不可能！虽然她现在已经跟天界脱离，但是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永不可能入魔，这是她的底线。
绛月眯眼看了她一会儿，“你已经是天界的叛徒，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你吗？尤其是夜阡辰，你觉得靠你的那点微末修为能够对抗的了他？你不要再做梦他能放过你，他能放过你一次，就不会再放过你第二次！”
“这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百芸薇冷漠地看着绛月。
“当然，我想你也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一旦你被他抓了回去，等待你的只怕就只有诛仙台了！”
正说着，忽然，一个魔兵进来禀报，说是魅姬和妖王都有要事和他商量。
绛月看着她，最后说道：“你最好想清楚我的这些话，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已经来了这，就是魔界的人，即使你不修习魔界的术法，天界的人也不会相信你没有入魔，既然你已经背上了叛徒的名义，做不做实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认定的事实。”
百芸薇忿然地把头偏向一边，不看他，绛月冷哼一声便离去。
百芸薇捏紧了拳头，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她，她不想入魔，可如今的形式就如绛月所说，她不得不做。
之前就没有人信她，除了芷璇之外，现在呢？恐怕连唯一相信她的芷璇都不会再对她抱有任何的信任了。
百芸薇心里堵的慌，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自己还该不该坚守那点不为人信的底线。
阴山下，一个魔兵低垂着头，双手抱拳，恭敬地聆听大护法交代给他的事情，他有些诧异，大护法的脸色为何如此的难看，仿佛是受了极重的伤，可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还不快去！”绛月看着这个魔兵有些怔愣，不禁催促道。
“是，属下这就去。”说完，他不敢再有任何怠慢，急急忙忙退下。
正当百芸薇还在纠结之时，一个魔兵匆忙前来，说是大护法在阴山那里，请她前去一趟。其实她在魔界已经出入了好几回，而这一回是同绛月一起归来，这些魔兵自当也对她是毕恭毕敬的。
百芸薇怔愣住，绛月不是才刚被魅姬和妖王请去，才片刻功夫，这会又让她去阴山，他在搞什么鬼？
难道这会儿就想逼着她开始修习魔界的术法？不过，不论是什么，她都决定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她便跟着那个魔兵朝阴山的方向而去。
到了阴山，百芸薇就看到绛月背对着她。
人已带到，魔兵自是识时务的退下，待得魔兵远去之后，百芸薇紧邹着眉头，愤恨地脱口而出：“我说过我不会修习的，逼我也没有用！”
绛月的身躯顿了一下，在转过来看着她的一瞬间，已经变成了百芸薇想也没想到的夜阡辰。
百芸薇的嘴微微地张着，刚说完的话还没来得及闭口就硬生生地半张着愣在那里。
夜阡辰也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百芸薇怔愣着，明明只有半月没见，却好似隔了生生世世一般。他的状况很不好，脸色煞白，可身躯依旧挺直如朗月。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夜阡辰终是先开了口。
百芸薇听到那久违的声音，这才缓过神来，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不是绛月，而是夜阡辰幻化成绛月的样子来见她，确切的说应该是来抓她，这样才不会引起魔界的动静。
“你还是要来抓我回去请罪吗？”百芸薇见夜阡辰不说话，就是默认，继续道：“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们已经不是师徒，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由不得你。”夜阡辰的声音依旧如朗月清风，可让百芸薇听起来却心冷如死寂。
“夜阡辰，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百芸薇冷冷地冒出这句话，她想起前世的自己曾经也质问过他，他没有回答，那么今日，她便再问他一回，如果他说他爱她，那么就是除仙身剃仙骨，她也甘愿了。
夜阡辰像是没有料到百芸薇会突然问出这句话，心中猛地一紧，也是百味杂陈，她期盼了五百年的答案，他到底该如何作答？
百芸薇紧紧地盯着他，注视着他面上任何的一丝神情，然而他掩饰的太好，让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修的胡言乱语，如今你我是师徒，你怎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夜阡辰冷漠道。
百芸薇气极，“我说了我跟你已不再是师徒！我现在只想要你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夜阡辰被她逼问的脱口而出，同时也看到百芸薇眼中的失望之色。
百芸薇倒退两步，脸上是凄凉的笑，但是眼泪始终没有留下来。
“我到底是怎么了？既然还在期盼你能说出你爱我，五百年前你就心硬如石，五百年后你依然如此，可你为什么还把我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徒弟？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我？你明知道曾为汐萝的我一直爱你，却依然要我做你的徒弟，难道你就是想让众人都知道你的心稳如磐石，绝不动摇？你太无情了！”
说到最后，百芸薇近乎歇斯底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然后，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夜阡辰，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除非我死！”
“我不会让你死，但是，你必须得跟我回去。”夜阡辰近乎执着的说着。而他的手中已经不动声色地将灵力聚集，他现在对灵力的调配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自如，但是要想困住百芸薇却还是没那么困难。
百芸薇低眸，已经注意到夜阡辰手中的变化，双眸一紧，悄然地后退着，同时也聚集灵力，以便随时与他对抗。
她万万没想到，她与夜阡辰也会有今日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