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伤痛感染,也忍不住掉泪:“你……你别难过,小青说你很厉害的,你现在不能化形,连话也不能说,想来也是找小青的时候,受过不少苦的,小青知道了定然不会怨你。何况,若非……若非千年前,我的魂魄也被压制到了蝮蛇里,又在后来受到迫害,要和小青一起被永久封印,小青也不会去对抗,都是我……”
小黑缩小了身子,恢复胳膊粗的模样,灵动的蛇头伸过来,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脸颊,似乎是劝我不要那么伤心。我摸摸小黑青翠的蛇麟,只觉得难过。
“你别哭了,小青愿意舍命相救的朋友,小黑自然也是承认的,它也不愿你难过。”东哈递上来一片手绢,叹着气说,“总归都过去了,小黑也是多年前受了重创,好容易才养好伤修成形体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才找到妹妹的消息!你魂魄是不是回归了和小青相聚的时候了?不然,你的身上也不会带上小青的味道,小黑只怕会再一次错过小青的消息呢,都是命!”
“能说说小青的事情么?包括魂飞魄散?”东哈沉声说,“小黑大概是很想知道的。”
我张张口,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又该怎么说,说起来,这里面毕竟都是葛珍的前世做下的错事,若是让小黑知道,它会不会去找葛珍的麻烦?
东哈大概看出了我的犹豫,拍了拍我的背,说:“放心吧,只是作为一个哥哥的担心,前尘都是往事,小黑有分寸,何况,它现在除了个头大,法力什么的都还微弱呢!”说罢,看着小黑的眼睛里便多了几份惆怅。小黑也赶紧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心软了,没有说阿珍的名字,却是将整个故事讲了一个遍。
“说不定不会魂飞魄散,只是一个劫,度过就好了。妖修比我们想象的,要顽强的多呢!”东哈摸着小黑流泪的双眼,不知道是安慰它,还是安慰我。
“你要拿蝮蛇,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小黑吧?”我抬头,就看到东哈怜惜的神情。
东哈笑了笑,没做声。屋子里顿时就沉默了下来。
门外突然传来几道细碎的脚步声,我才惊觉,自己还是在殷老二的老巢里呢!两人一蛇竟然就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开起了追思会!
我一时惊慌,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差点就惊叫出来,多亏东哈及时捂住了我的嘴,用唇形无声地说:“镇定!”看我平静下来,才小心地带着已经缠绕他脖子上的小黑,消失在我的眼前。
是的,消失,就像隐身术一般。
我愣了一下,又赶紧回过神来,看着被褥上小黑的泪滴落下的湿迹,我慌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就扔到了床上,还故意焦躁地走来走去。
门被打开时,我正踩在凳子上,摸头上的石壁,给人看起来,就是想看看石壁上是否有机关暗道,好逃生的样子。殷老二看看湿漉漉的被褥,又看着站的高高的却紧张不已的我,脸色变得很冷:“醒了?都到这里了,难道还想着逃不成?王婧一向不是很识时务的么!”
我瞪着他,想了一下,才慎重地说:“我不想死!”
“呵……”殷老二轻笑,转眼间,眉眼里就聚满了煞气,“那也要看你是不是听话了!带走!”话音刚落,门口就进来了两个穿着利索的人,架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临走前,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东哈和小黑有没有逃出去。而架我的俩人,衣服上都有一个斧头标记,想来是这里的守卫了,也许,东哈能通过没有什么蛊毒能力的他们,安全躲开。
门外的甬道里依旧漆黑悠长,映着昏黄跳跃的火把,像吞噬人的妖怪的肠道。这种想法很奇怪,却让我稍微缓解了自己的不安和恐惧。葛珍不在,他们肯定不会兀自挖我的心来取出续命蛊,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显然不是殷老二的行事风格,我应该会被带去给他们所有的蛊毒术士观察,好像办法处理蝮蛇的吧?他们不是很想解开蝮蛇的第二道封印么!
如果蝮蛇也在,东哈会不会想办法拿走呢?不过这样似乎会把我置于危险的境地。东哈顾忌我还好,若是直接丢下我走了,我又该怎么逃出去?
皱着眉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的视线里就出现了蛋壳大厅的轮廓。
中间那两米见方的蛇坑旁边,老鼠眼正带着一群穿着苗家传统服饰的男女肃穆静立,看到我被带过来,一双双神情各异的目光便迅速射了过来。债多不压身,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反而镇静了,反正也逃不出去,索性见招拆招,先活下来再说。而东哈,既然能进的来,自然有保命的手段,我还是等着他的消息好了。
在老鼠眼的示意下,我被反绑住双手,跪坐在了蛇坑边,面前正对着的,就是坑里五彩斑斓的毒蛇,和坑中间明黄色蝮蛇。和千年前不同的是,此时的蝮蛇并没有施展威压,让毒蛇们远离自己,反倒是被毒蛇缠绕的几乎淹没在蛇潮之下。我不知道这跟小青魂飞魄散是不是有相应的关系。
“大家都有什么想法?”老鼠眼冷漠地看看我,就回头盯着那一群足有七八个的男女术士,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有本事,还是浑水摸鱼。
接下来的讨论还挺激烈,偏偏用的是方言,我脱离老家太久,听得费力不说,还云里雾里不甚明白,只能祈祷着不会有什么太离奇的招数出现。只是,偶尔出现的词组,譬如“火烧”、“药浸”和“毒浴”之类的,还是漏到了我的耳朵里,让我心底也开始害怕起来,比要自杀的时候还恐惧,毕竟自杀,不过是一刀下去就没了命,而他们所提到的,却是无尽的折磨。我不想死,也不是很喜欢被折磨。那样抽血饥饿到昏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不知道后面激烈争论的人有没有注意到,而我因为面对着诸多毒蛇,又嗅着蛇坑散发的寒腥气息,所以害怕紧张,一直关注着蝮蛇。也因此才发现,从他们开始讨论起,蝮蛇就一点一点地在发光,而他身上缠绕的毒蛇则开始轻轻颤抖,似乎是很害怕,一条条都飞速窜开,逃离了蝮蛇身边,故而没多大会儿,蝮蛇周围便散开了一尺见方的空白地段。
几乎是重现了多年前的场景。
是小青回来了?还是小黑做的?抑或是他们准备的赝品万蛇坑,也发挥了作用,即将炼制成剧毒?可千万别是最后一个猜测,纵然不管殷老二老鼠眼他们,我也不希望自己和东哈小黑,葬身在毒雾之下。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蝮蛇的封印?”殷老二不知何时又凑到了我身边,看看蛇坑里的异象,又阴鹫地盯着我。
我瑟缩了几下,才回过神来,对殷老二恐惧的摇头,颤着声音否认:“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连封印和解封都是听你们说的,我能知道什么!你们肯定搞错了,我只觉得害怕,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
老鼠眼则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害的我只能瑟缩地低着头不敢吭声,生怕被他看出来什么。
“你其实知道了的吧?”老鼠眼突然对我说,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声音里则满是阴毒,“蝮蛇是把很有灵气的刀,跟它接触过,有关系的人,应该都能恢复前世与它相连的记忆,更何况,你的前世,还是拿命封印它的人!”
我微微一颤,只觉得心惊胆战,他竟然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因为葛珍?到底还是葛珍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并且泄露了这个秘密?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老鼠眼却突然开始笑,笑的人心里发毛:“那时候,我能制造出万蛇坑和烈毒,现在,也依然可以!”看着我的眼睛里,透露出的疯狂让人绝望又恐惧,“说起来,要不是你,我的毒也不会被封印,我也不会被苗疆王杀了,你也算是我的敌人!”
我突然了悟,原来不是阿珍,是这个人!他竟是千年前苗疆王信赖有加的苗疆祭祀,也就是那个引发了毒雾,要成就苗疆王宏图霸业的人,只可惜被我和阿珍他们毁掉了心血。后来……后来我死了,阿珍回去了,皇上和王爷应该及时派人清剿了苗疆王的势力,所以,我也算是直接毁掉了他的宏伟目的了吧?
想到这里,我更加害怕了,恰恰因为蝮蛇的惊觉,周围毒坑里的蟾蜍蜈蚣蝎子等毒物也开始暴走,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我越发恐慌,连身体也开始抖动。
老鼠眼满意地勾起嘴角,凑到我耳朵边低声说:“你最好能想出来点儿什么,关于怎么解开蝮蛇的封印,否则,纵然我一样能炼出想要的毒,却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了,人要活着才有未来,对不对?”
说罢,他便招人过来,嘲弄地看着我,说:“把她带回去,好好让她想想!”说吧,便又回头,继续盯着那一群乱七八糟发言的蛊毒术士,但是他的目光,却分明更像看一群蚁蝼。是了,千年前,这人就仅为了自己的私语,与苗疆王达成协议,制成毒雾,连自己的族人都置于不顾,现如今,自然也不能期待他对自己族人有所顾忌。大概除了殷老二和他的村长父亲还有点作用,老鼠眼对其他人,都是一样无所谓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