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别离

那天刮风，一早起来，天灰蒙蒙的，后来想一想，那天真的不吉利。
那天是太清做早饭，虽然每天都是太清做早饭，但是只有那天，我清晰的记得是太清。他很少说话，板着脸，带着恨意做早饭，做完了也不叫人，自己坐在那里闷声不响的吃完，然后一甩手走了。
我想这些日子里，我们几个把他欺压的不轻，但是那天，我们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天我起了床，看到远处山崖顶端，卓华站在那里，衣袂被风吹得高高扬起，他像是一只孤鹰立在高处。我很想上去问问他今天心情好不好，可是想一想他最近脾气这样大，我有些打怵，反复寻思，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
吃早饭的时候，卓华回来了，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坐在桌边的时候甚至轻轻的笑了一下。白镜给他盛饭，紫台给他夹菜，金寿给他倒茶，我坐在一边满脸笑容灿烂的像是刚刚吃了五百颗老君金丹。
“卓华，身体怎么样？”
“很好。”卓华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四个顿时松了口气，守着一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果然是个很累人的差事。
早饭平静的开吃，只是我刚刚喝了两口粥，卓华已经扔了碗，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桌子已经被卓华掀了。
“你们，下毒！”卓华捏着自己的喉咙，满脸像是涂了朱砂一样的红，我们四个愣在原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白镜手里的筷子上还架着准备送到卓华碗里的小菜。
“没，没有啊。”卓华的控诉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看着卓华的脸，毒药这种东西对于卓华这种级别的修为来说基本是没有作用的，但是看他的脸，似乎真的是很痛苦。
“卓华，你没事吧，你让我看看。”白镜终于回过神来起身要给卓华把脉，却被卓华一掌挥开，一看卓华动了手，其余两人也起身冲了上去，如今想要制住卓华必须三人齐上阵，但是这一次，卓华显然是真的不对劲了。
四个人缠斗一处，卓华一出手就是杀招，一开始就险象环生，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墙壁上不知是谁的血染了一片，他们四个已经破墙而出，空中唯有四道光芒在翻飞争斗。
我追出去，站在空地仰头张望，满心焦虑却什么也看不清。太清缓缓从他的房间走出来，仰天大笑。
我看着太清，忽然心中一寒：“你下毒！”
太清看着我，忽然目光狠辣犀利起来：“你也去死，肮脏之物！”
太清忽然动手，我本不惧他，却不曾想他忽然出手便是如此凌厉，我居然被他打得直飞出去，落地的时候摔得我头晕，顾不上看清太清在哪儿我就就地打了个滚，狼狈的避开太清下一招。
此时才知道，原来我的能力还真的不足以打败太清。
背上连中了太清两掌一脚之后，我只能勉力抵挡再不敢考虑逃走的事情，连着吐了两口血，黑血染得我衣服都粘了，太清得意大笑，我看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心慌之中忍不住大叫：“卓华救我！”
半空之中传来一声怒吼，不像是人更像是野兽，我抬头正对上卓华的脸，他从半空俯冲下来，竟是丝毫不减速，直到脸都贴在太清脸上才骤然停下，双掌齐出，将太清打得飞下山去。
卓华的眼神癫狂，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着，他狠狠的盯着我，眼角却又有了泪水，我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卓华一挥打开我的手，猛然大叫一声冲向了封印。
白镜他们来不及阻止，卓华已经把封印打碎，可是却又没有冲下山去，而是转向其余的房屋楼阁，像是要借破坏周围物品的机会发泄心中的怒火。
白镜他们紧随卓华身边，小心的寻找机会想要让卓华安静下来，他们不住的叫喊着，我也跟着一起叫喊，只是喊了两声以后就吐血，胸口疼的厉害。
“卓华，醒一醒，克制一下，我们帮你。”
“卓华，莲玑还在，你别吓到莲玑.”
“卓华，醒过来。”
……
卓华痛苦的捂着脑袋大叫一声，朝着山上冲去，白镜他们直追而去，我奋力飞跃，却在半路落在地上，到底太清还是伤到了我。
白镜他们不懂，而我却看到了，卓华的颈项之间生出一些细小的鳞片来，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若是再不尽快压制卓华，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拖着步子朝着山上跑，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法术竟然如此低微，卓华的喊声就在前面不远处，我能看得到他们四个人在林间时不时出现的样子。
忽然听着身后传来喘息声，胸口剧痛传来，我一低头，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刀居然透胸而过，黑色的血滴落在地面，我吸了一口气，疼的厉害，以至于我居然说不出话来。
太清用力抽出刀，我软软的倒在地上，手扶着胸口，可是背后的伤口仍在不断流血，我的喉咙里全都是血，想要喊也喊不出，太清冷冷的一笑，扭头朝着山上跑去。
我躺在地上，卓华不知，白镜他们也不知，魔王莲玑就要死了，他们却谁也没有注意到。
血染透了我身下的泥土，太清低估了我，虽然我法力低微，但是我是魔君的血脉，天生魔族之中的贵族，我的血与众不同。泥土之中生出黝黑发亮的藤蔓来，像是打磨得极光滑的镔铁。这些如铁的藤蔓飞快的生长，将我朝着山顶的方向运送。
藤蔓之间开出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我躺在莲花心中，血液还在不断滋养这这支巨大的莲花。太清看到了这一幕，他拔刀看向莲花，却被震裂了虎口，刀落地的时候，太清才明白，他此时已经无法阻止我。
黑莲花送我到了山顶的的断崖上，将我轻轻放下，然后化作齑粉消散在山风之中，这些藤蔓就是我的血脉，他们已经无力支撑，也就是我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卓华和白镜他们终于冲到了山顶，我居然比他们还要快一步，卓华冲上来仰天长啸，我看着他的喉咙，那里已经被甲胄一样的鳞片覆盖。
一切都太晚了。
卓华，我记得你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温吞木讷之中带着一丝小小的狡猾，我只想记得你在天池边叫我回去吃饭的样子，我不想记得你这幅样子。
“白镜。”我伸出手，白镜看到了我，他抽手出来冲到我身边：“莲玑你怎么了？”
“不重要。”我摇摇头，卓华到了如斯田地，我为何受伤已经不重要了。
“白镜，让卓华到我这里来，你们快走，躲远一点。”我捏着白镜的手，希望他能明白我说的话是多么重要。
“莲玑，你要干嘛？我们还有办法，我们可以拦住他，你不要做傻事。”白镜慌了，他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明白。
“白镜，来不及了，他已经走火入魔，再不出手，天上地下，无人能够压制住他。”我凄然的笑了笑：“让我和他在一块，你们就当成全了我们。”
白镜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也知道走火入魔不是闹着玩的，他犹豫了一下，忽然一咬牙：“有我们在，总会让你们复生。”
“傻话，快走吧。”我摇摇头。
白镜忽然放下我：“卓华，莲玑要死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刺中了卓华的心脏，我侧目，看到疯癫的卓华正在竭力的安静下来，白金已经拉着紫台他们，紫台还要挣扎，白镜不知说了什么，他们三人朝我长揖到地然后扭头离开。
“卓华，过来。”我伸出手，焦虑的看着卓华，生怕他不肯过来。
他却像是一只刚刚暴怒过的老虎，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带着怒火和不情愿缓缓的朝我走来，他眼角的泪水不停的留下来，却站在我身边不肯拉我的手也不肯抱着我。
他还有一线灵光，只是这一线灵光也已经快要灭了，能够走到我身边，我已经明白你的心意。
都怪我卓华，若不是我，你便不必如此难过，我不该建议你两道同修，我不该认识你，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去天池，扰乱那一池水。
“卓华，咱们以后还在一块，好不好？”我笑了笑，张口，灵珠从我口中出来，如今只有引爆了我的灵珠，与他同归于尽，才能保证卓华不会犯下滔天的杀孽。
卓华看着我的灵珠，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动。
“卓华，若是咱们真能复活，你就要娶我。”我笑了一笑，捏了个指决，这是傻话，灵珠爆炸，我和卓华会魂飞魄散连一点渣都不剩，我才不信白镜他们三个天界官二代有本事让我们复活。
灵珠爆炸的瞬间，我看到卓华的衣袂翻飞起来，他忽然冲我一笑，张口叫我：“莲玑……”我想那句话他是来不及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