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悄幽寻人

好冷……寒冷仿佛深入骨髓，让全身都僵硬，又冷又痛，不能动弹。“杀—”呐喊声传来，很近，就好像在她的身边。紧接着，兵器相互碰撞的尖锐声刺入耳，让耳朵发疼。狂叫、怒吼、嘶喊、痛呼等等声音，全在耳边炸开了。滚烫的液体溅到身上，血腥味一下子直往鼻子里钻，如此反反复复。她知道，这是战争，残忍的战争，如此的真实。身体依旧冰冷疼痛，粘稠的血液在身上粘黏，痛苦和绝望、无助、恐惧在心中迸发。我到底在哪里，我现在又是怎么了？口不能言，眼不能看，只能感觉到周围，听着这无止境的喧哗。她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见证了无数次战争，久到这战争的停停复复，复复停停。终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能睁开眼睛了，入眼的景象令她震惊。遍地的残骸，有人的，有动物的，还有奇奇怪怪的生物的。被风吹起的尘埃飞扬，残留着昔日战争的激烈。血色的云海飘浮在头顶，直压得人心颤抖。她感觉自己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满身的鲜血凄惨的鬼叫声缠绕在耳边。“顾言欢，醒醒！”她猛的睁开双眼，像被淹没在水底快要窒息了一样，急促的呼吸这空气，眼中还留着梦境中的恐惧。单澹寒把她抱紧，抚摸着她的后背使她平静下来。刚刚睡梦之中的顾言欢，唇瓣泛着死人一样的灰白色，全身的冷汗直流，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顾言欢平静了下来，靠在他的怀里，头脑混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了，她在害怕。“萧孜翼……”轻轻的唤了一声，又睡去了。这一声，让单澹寒的满心担忧，化为不甘与一丝即逝的心痛。他将顾言欢慢慢放回榻上，替她擦干额上的汗水。“这次，你叫的人，在你心里了。那我……有没有机会进去？”这一次，他连答案都不敢去想象。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头，指骨嘎嘎作响。次日，顾言欢被摇摇晃晃的感觉弄醒，她还有些糊涂，看着上面的顶，还在想屋顶怎么变低了。清醒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在马车上。她感觉到有人看着她，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狙击枪的红外线射着你。她侧过头，才知道这感觉是怎么回事。单澹寒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直直的盯着她，像老虎抬着高高的头颅，看着到手的猎物。她咽了一下口水，撑起身子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没有做恶梦了？”“什么噩梦……大哥，你能按我问的回答我吗？”“你喜欢萧孜翼？”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她语塞。睁大的眼睛含着气愤，夹杂着秘密被发现的慌张。“谁……谁说的？我……我才没有喜欢……没有喜欢他。”最后一句话，说得那样小声，那样底气不足。可这一切，都说明了她的心事。单澹寒的眼中泛着寒气，他坐到顾言欢的面前。顾言欢本就因为刚刚那句话心虚，见他坐过来，向角落缩了点儿。他哪里会容忍她这样，伸手扼住她的下巴，把她拖到自己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让顾言欢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了他的怒气，也让她对他有了害怕的感觉。“听着，你会成为孤的王后，你的心里只能有孤一人。你最好，把萧孜翼给忘掉。”他的语气平缓低沉，没有夹杂着愤怒，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的感觉。她用力的推开他，力的相互作用让她撞在了车厢壁上。后背的疼痛使她呲牙，她忍着痛对单澹寒说：“单澹寒，我告诉你，这个王后的位子我不在乎，你也没有资格逼迫我做任何事情。你现在把我放了，我也不会和你计较什么。”“顾言欢，孤要得东西，就算得不到也会毁了。”说完，他掀开车帘坐到了外面。她这才伸手摸了背上被撞到的地方，一摸就痛。她刚开始还以为单澹寒只是像上次一样，只是因为好奇，觉得自己有趣才抓自己。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她爬起来掀开旁边的窗帘子，马车进了一片树林子，完全陌生的地方。顾言欢坐回去，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萧孜翼，现在我该怎么办？无论再怎么急着找顾言欢，京都的秩序也不能乱。顺王已经下令，停止白虎军找顾言欢的行动。萧孜翼知道这个消息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抿紧了嘴，久久的沉默。只是听说，他回到王府后，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等他出来时，又过了一天。他吩咐陈学林，准备起程去彩蝶谷。他在书房里想了一整天，才想起顾言欢身上的隐香。萧孜庆知道了，他当夜就召来了阿阴，可惜的是，阿阴也不知道萧孜翼这次去彩蝶谷是为何。因为顾言欢的失踪，玉疆的使团被迫停留在京都里。万灵自那日得知顾言欢的女子身份后，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闻不问。万生站在她的房门前，敲门的动作起了又止，最后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没有回答，也没有其他的声响。他听下人说，万灵没什么事情，就是每次送来的饭菜用得不多。这样的沉寂，让他不安。他推开房门，早时粉色的轻纱已经消失不见，冷色的白纱随着风轻扬，层层白纱之中，一道身影跪坐于地。他缓步走过去，将层层白纱掀开，万灵坐在那里，散着三千如瀑青丝，身着一袭白衣，尽显无限悲凄。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别人，只是看着面前的画像，那是顾言欢的男子装。他看着眼中，痛在心里。他艰难的开了口，“王姐……”听上去是那样的嘶哑，含着不敢言明的哽咽。万灵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他，那目光的黯淡，哪里还有昔日玉疆圣女的光彩。“万生，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细小如蚊。他坐到她的身旁，将她抱进怀里。明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万灵顺从的靠在他的肩上，任他抚摸这自己的头。“万生，她是女子。”“恩，我知道。”“她阻止过我，是我太傻了。我恨她，好恨她……”万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听着万灵在他耳旁说着，说着她与顾言欢的相见，她与顾言欢的趣事，她是怎样喜欢上她的。好多好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了，明明心里很痛很悲伤，却依旧哭不出来。万生抱着她，静静的听着她所说的一切，她也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将所以的心里的痛与悲伤化为语言。万物自有缘，她的缘却是一塌糊涂。伤了情，痛了心，还从此决绝。“我们回玉疆，再也不来云国了，再也不见顾言了……”这是她自己，亲口所言。她突然明白那日萧孜翼转达的顾言欢的，“不该留的情，当断即断”。这段情，她要自己亲手斩断。李梦迪死皮癞脸的找花谷主借了谷外烟雨小亭，早早的抱着一大罐蜜蝶糖坐在那里。花灵蝶心里很是不爽，却又不敢在自家父亲面前露出真面目。看着李梦迪那副悠悠哉哉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坐在亭子里，瞪了他快一整天了。沈曲角与单由心许久未见，好友相遇自然感慨颇多。但他又不放心让爱妻和损友独处，谁知道这两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好在单由心也看出他的烦恼之处，主动提出去亭子里叙旧。天渐渐暗下，李梦迪的蜜蝶糖也吃了快一半了，糖的甜香味引来蝴蝶，落了他一身。萧孜翼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番景象—两位好友谈天说地，沈曲角怀里的娇妻恶狠狠的盯着……满身蝴蝶却不受影响继续吃着糖的李梦迪。花灵蝶见萧孜翼来了，对李梦迪说：“你一大早的来这里，坐得快一天了，就是来等这个人？”他将手里的糖塞进嘴里，盖上糖罐，将满身的蝴蝶驱走，“对呀，不然我干嘛无聊的在这里坐一整天？赶紧把‘悄幽’拿出来吧，人家来可是有急事的。”“喂，你来找我帮你找那个人？”她对萧孜翼笑道。萧孜翼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主人既然已经猜到了，他也直言说道：“还请青忧夫人行个方便，告诉在下该如何寻我朋友。”她今日心情虽然不爽，但不会拿别人出气。她从袖子里掏出瓶子，用力扔到地上。里面原本不动的蝴蝶慢慢的煽动翅膀，悠悠的飞起向一个方向快速飞去。“跟着那只蝴蝶走，找到人后，让她喂点儿血给这只蝴蝶，之后拿琉璃瓶装好。只要她身上的隐香没有被我去掉，这蝴蝶就能找到她。”萧孜翼紧盯着没有飞远的蝴蝶，立即掉转马头，“多谢，在下改日再登门拜谢，告辞，驾！”手上的鞭子用力抽了马，向那只蝴蝶追去。李梦迪伸手去捡地上的琉璃瓶碎片，嘴里叹息道：“真是个败家娘们儿，这么贵的琉璃瓶都舍得摔。”花灵蝶终于忍不住了，操起桌上的糖罐子向他扔去，“我忍你很久了！占老娘的地，吃老娘的糖，现在还想对老娘指手画脚，老娘我灭了你！”李梦迪躲开了，对她做了个鬼脸，“打不到呀，打不到！”说完就赶紧跑了，花灵蝶在后面追，发誓今天要把他揍成猪头。“内子与李兄童心未泯，让由心你见怪了。”沈曲角很是无奈。“哪里，难得嫂夫人和李兄这么有精力。”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中说想的，却是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