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04

一个星期过去。
这一天早晨，温来娇背着书包带着莫名沉重的心情回到学校。
明明就短短一个星期而且，校园看似无异的空气却荡漾着一丝丝春心怒放的香气，这种香气杂夹着白玉兰香，但更多的却是香水的芬芳，都是从女同学们身上随风飘荡绽放而来的花香。有的是芬芳馥郁的玉兰香，有的是淡雅清香的茉莉香、有的是甜意四溢的的桂花香......当然偶尔还会闻到阵阵令人晕眩窒息，俗不可耐的低劣古龙水味。请问，妞。你还是个女的吗？用古龙水？偷用你爸的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如她第一次遇见何问熙所预料的，何问熙的存在像天使般降临凡间，干净明媚。不出几天，让整个永冠学校全都轰动了。一传十，十传百，女生们脸红地交头接耳，走廊里学生们一群群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无数小纸条在各班课室上飞快地传递。现在已经是第二周了，几乎学校的每个学生都知道了初一六班新转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俊雅男孩。
初一六班的老师，当他一拉出门，手上的教材险点掉在地上，只见教室外黑压压的别班女学生们像洪水拥挤在门口，一双双兴奋好奇的眼睛向课室里张望。
“何问熙。”
“何问熙。。”
“何问熙，谢安琪说她喜欢你哦。。。”
“闭嘴。”
外面的人吼地很兴奋，脸上红彤彤的。生气的是六班里面的那些女学生，只见有一位女同学拿着书本劈在桌上，“烦不烦啊。这些女的都有完没完啊。每次下课都跑来鬼吼。到底还让不让人安心学习呀。”说着，她的余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何问熙第三组倒数第二位的方向。
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密密麻麻的细缝间洒在树荫下专心复习的温来娇与张书瑶俩人身上，暖暖的，很贴心。有种像被一层薄薄会发光发亮的保护膜呵护着的感觉。
一阵风吹来，温来娇闭着双眼迎着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浑然不知道石桌上的几张试卷被风吹拂到草坪另一端的鹅卵石的小道上。
张书瑶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奔过去捡试卷。
一群兴奋得不知道在议论什么的女生们经过小道上，头也不低一下，浑然不觉地踩着试卷轻轻走过，留下黑乎乎的大脚印。
糟糕。
张书瑶轻轻地俯下身捡试卷，头看向刚才走过的那一群女生，朦朦胧胧间似乎听见了她们议论的话题，忽然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一片沉思中......温来娇发觉她不见，下意识四处张望，不会又是一声不响地自己跑去上厕所了吧？似乎听到身后响起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急忙回过头：“嘿。你哪去呢？”
“帮你捡试卷呀。”张书瑶始终是面带淡淡羞涩的傻气，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上扬。
“啊？怎么有脚印啊？”
“喏。那边那群女的踩的。”
温来娇扭过头，看见一群女学生坐在在远处一座凉亭上，纷纷激动万分地议论着什么似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绚丽的彩霞，一副羞涩娇媚的模样。
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脑海迅速掠过一张熟悉俊雅的脸孔。
“最近那些女生好像都疯狂地迷恋上六班新来的以为转学生。”张书瑶头也不抬，手上的笔在本子上飞快地摩擦发出“唦唦唦”的声音。
“......哦，好像是。”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脑海的漩涡涌出了一片似曾相识的景幕......那晚寒冷的夜晚。
他们站在饭堂边通向宿舍的那条楼道上。
在他们的头顶上，一盏暖黄呈暗的灯光轻洒在两人身上。
温来娇愣愣地凝望着灯光照射下那俊美男孩黑亮垂直的碎发，随风飞扬。光洁白皙的脸孔，透着轮廓分明的冷峻。乌黑清澈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此时正宁静地眺望在远方.......突然缓缓地落在她的身上.......停。
她拼命地瑶晃脑袋，那个景幕瞬间破碎。
强烈的意识告诉她不能再沉迷下去了。
曾经独来独往的温成娇与我行我素的张书瑶认识了以后，现在她们居然变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对于温成娇来说，张书瑶就像黑暗中飘来的萤火虫，而她就是一位在黑暗中摸黑寻找一个有黎明的天堂，前路很艰辛，她的脚步时常因惧怕而不敢轻易向前踏去，偶尔选择了逃避，为困难千方百计找尽借口逃脱。每当她累到停下来，异想天开想着既然找不到黎明，倒不如留下来等黎明的降临，最后却发现黎明从不曾主动来寻找过她，因为它就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回以微笑地等待着她。
萤火虫的出现，虽然不像光束能够直接照亮她的前路，但是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在那遥远艰辛的道路上，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孤独前行了。
也许张书瑶跟她就是同一类人，所以她们才会相互不自觉中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彼此，她们都是害怕孤独的孩子。但张书瑶的淡定是真的，她的勇敢也是真的，她天生就有一种很平静的气场，对什么事情都好像漠不关心，至少表面上看去就是那样的。没接触过她的人千万不要被她乖巧温顺的外表所蒙骗，她文静的外表下，骨子却叛逆倔强的很，而这种“叛逆”并不表现在行为举止，而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这一点却跟温成娇想得很。
“书瑶，你什么星座？”
“天蝎座。”
“啊？听说天蝎座的人很恐怖的。”
“......”
“奇怪，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星座。”
“哦。”
“......”
果真，她还是说错话了。
直到第二次，张书瑶突然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上次你说你什么星座来着？”
她学着她，脸上丝毫没动静，冷冷道：“反正不是天蝎座。”
“那到底是什么星座？”
“忘了。”
“......”
然后，彼此默契性面无表情地冷战一整天，似乎战役的规则就是谁先说话，谁就输。
这天跟平常一样，放学的铃声一响，同学们欢呼雀跃地奔向饭堂，不出几分钟，饭堂就排成了十几条弯弯曲曲的队伍，人群熙熙嚷嚷地你推我撞，值日生们在队伍中间管理秩序。
“排好来。排好来。唉。同学你不要插队呀......”
温成娇和张书瑶欢天喜地捧着一盆饭菜从队伍中飞速地走远，躲在角落处安静些靠窗户的地方埋头就吃。这时候，宿友们海棠那群人走到她们饭桌边，很热情地说：“成娇，我们坐在这里吗？”
她听见了声音，惊讶地抬起头，张着嘴停顿了好久，才受宠若惊地连声道：“可以呀，当然可以。”说着，脸颊莫名兴奋得有点发热。
她们友好微笑地轻轻坐下，可见没什么敌意。
海棠说：“成娇，敏贞明天回来了。”
她手中的不锈钢瓷勺在半空中顿了顿，迟疑地把饭菜塞进嘴里，张书瑶轻轻地抬起眸关切地暼了她一眼。
她努力地不以为然，“这样子啊。”
“她回来了一定又会处处针对你的，成娇你一定要留个心眼。等她回来了，我们就不能像这样跟你好好坐下来讲话呢，以前我们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其他在座的宿友们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真诚地凝视着她。
她深深动容，受宠若惊地不知要说什么好，为什么她们会突然说这些话？
只好很虚伪地笑着回答：“当然，我从来也没在意过这些，所以请你们放心，我一直将你们当成朋友的。”
是不是这样说过于虚伪了，她分明看见，海棠她们眼里闪过的疑惑与犹豫。
“真的吗？你真的一点也不怪我们吗？”
“怪啊，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晕，这不是前言不搭后语吗？
幸好海棠她们没想太多，反而露出如释重负地展露一个深深地笑容。
就这样，我和宿友们都“背着”莫敏贞和好了。
她和张书瑶早早就“清理”完盘子上的饭菜，告别了海棠她们以后飞奔地冲回各自的宿舍洗澡。等冲完凉准备去上晚修的时候，在约好的时间里站在张书瑶的201宿舍门口旁边，却迟迟等不到张书瑶的出现，直到预备铃响起，203宿舍的同学纷纷涌了出来，嚷着快点回课室准备迟到时，在众人中依然寻不着张书瑶的身影，于是，她飞快的冲向科学楼。
这个时间段是同学们回课室的高峰期，楼梯里像黑压压的洪水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如果像往常，她一定会在楼梯下观看者，等人群少了再不慌不满地上去，可是今天不一样，今晚可是班主任徐晴值的晚修，如果没猜错，她现在应该就坐在课室的讲台上暗点人数了。她心一横，挤进了人群中，各种芬芳香气扑鼻而来，让她深深地呛了一下，也许是心里太着急了，手下意识控制不住用劲地推了前面的“洪水”一把，“洪水”是个胖胖的女学生，以为自己被非礼，头也不回地扯着喉咙冲充斥着愤怒大吼一声：“你妈的。你再摸一下试试看。”
楼道上的同学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刷的一下扭过来看，最后他们将目光光荣地洒在离胖女最近的温成娇身上.......她猛地缩回双手。她讪讪地低下头，暗暗地跟前面那个胖女说，“你误会了啦。”
前面那胖女的愣愣地转过头来，似乎发现了对方原来是个女的感到有点惊讶，又气呼呼地大声说：“就算你是个女人也不能随便推我啊。”
温成娇顿时被石化。终究还是被击败了，跟这种人讲话根本没有共同的语言，于是压抑着无奈，郁闷地暗骂道：“那也刚才就别说我‘摸’嘛，说得我像个色狼似的，你...这个样，”她很鄙夷地抬头盯着她狼背熊腰的身躯，心想，就算我是个男的也不愿意去碰你一下吧，于是，很鄙夷地深深地摇头，“哎。”
这时候余光暼到脚边闪过一双一尘不染的阿迪达斯白色板鞋，随即一阵与香水不一样气味的清香淡淡地缠绕在她的嗅觉间，那是一股残留衣物上清香兰花的洗衣液气味，淡淡的，随风飘荡，掩盖了那一层庸脂俗粉们俗不可耐的香水味。香气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在它的缠绕下，似乎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飘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没有讨厌她的人，只有傍晚的黄昏下，她满面春风地躺在一片金灿灿的草坪，一条宁静清澈的小溪，溪边成群排列站满了一棵棵绿油油的柳树，柳树垂在溪水边像一位妙龄少女羞涩地洗发丝，一阵微风缓缓吹过，拂过她们几片绿叶散落在溪水上，溅起一阵微弱的涟漪，惊跑了鱼儿。
这是她童年最美好的的回忆，没有做不完的作业，也没有散不去的烦恼，她只管趁妈妈躲在厨房里做饭时就溜去村子里的小公园里自由自在地玩耍，玩累了就躺在草坪上先睡一会在回去。睡到不知日落月出，每当这时候，妈妈会拿着一条鸡毛扫气得咋乎乎地从家里赶过来叫醒她，却不曾真的用过鸡毛扫碰过她一下。
童年无论是贫穷的还是富有的，在日复一日的岁月里它都会成为生命中最诱人的磁场。只可惜，它最大的致命点就是，一去不复返。
温成娇渐渐地抽回思绪，恍恍惚惚地转过头将目光落在洗衣液气味的主人身上，却看到一张似曾相似，俊雅秀气的脸孔，朦胧间听见有些许女生带着羞涩杂乱地窃窃细语，气氛开始变得羞涩兴奋起来，原来就在那个胖女骂她的时候，众人早已注意到他的存在，对方竟然肩撞肩地走在自己的左手边，她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张看似吹弹可破细腻白皙，五官精致得无可伦比的脸孔，身上透着淡淡文弱儒雅的书卷味。
何问熙似乎感觉到一道最近最强烈的目光，平静似水的目光无意中地斜瞟了她一眼，她便心虚地将目光故作一无所知地瞪向上方，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个弱智儿在翻白眼。果然何问熙脸上虽然毫无动静，却依然掩盖不了他眼中的诧异，最后露出像看傻狗似的的表情，出乎她预料，何问熙居然主动与她讲话：“你就别装了，四班副班长。”
何问熙嗤之以鼻，但声音却是的斯文动听。
咦？他居然知道她是四班副班长？莫非他跟他班主任李强投诉过她？
殊不知，何问熙仅仅跟她说的这句话，却引起楼道上众女生们不怀好意的注意。
“熙，你认识她啊？”
何问熙身边的那一群男生惊讶地问道，真没想到，熙刚来学校没多久，平常都很少跟女生们有什么接触，现在却跟一个连他们也都不认识的女生主动讲话，他们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看这女生的样子那么普通，应该也不会是熙的女朋友吧。于是最终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主动问道。
何问熙云淡风轻地回答：“不认识。”
“哈哈哈，我记得啦，上次你刚来宿舍的时候说被一个无良少女当狗耍，不会就是她啊？”那群男生中其中一个个子最高最黑的男生忍不住哈哈大笑。
何问熙下意识轻暼了她一眼，眸中揶揄分明。
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五脏六腑都渗满了寒意。
个子最高最黑的那位笑得尤其厉害，其中一位个子矮矮，稚气十足，长着一张天使冷漠俊俏面孔的小男生打趣地戏谑到，“孙悟空，别笑人家了，人家都要哭出来了。”
听着这番被踩到没出息的话，她不敢当着何问熙的面生气，只好扭过头去狠狠盯着那个小个子，仔细看他的长相还真有几分神似何问熙。没想到这么一盯没有激怒小个子，倒是被那个名叫孙悟空的高个子瞧见了，他瞬间停下了笑声，面容迅速抹上一层阴森森令人发慌的凶恶。
“同学，你很拽嘛。我的兄弟你也敢盯。”
他冷冷地道。原来的气氛一下子往下降。
她的脚瞬间像灌了铅似的，猛然顿住。身子变得僵硬而冰冷。
其他兄弟似乎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没有继续向前走，知道孙悟空那火爆的牛脾气，纷纷劝解道：“人家一个女的，你别这样子。”
楼梯上的人群似乎感觉有好戏看了，有的赶着去上课走，有的却压抑不住好奇心停了下来观望。
兄弟一脸不安，只有何问熙是若无其事地双手抱胸，倚靠在墙上，神情疏远而迷离。
她意识到有点火药味在空中飘荡，她的脚微微发抖，一个逃跑的念头再次飘到她的脑海中，但是她深深地意识到在众人面前，这个脸，她可不能丢。于是，心一横，硬着头皮假装若无其事地回过头，语气冰冷地说：“没你跩。”
孙悟空微愣，半晌后突然裂开嘴哈哈大笑。
“别那么严肃，看你吓的那这样子，我开玩笑的啦。”
她的脸一红。
恼羞成怒间，狠狠地甩出一句自认为能够挽留自己尊严的狠话。
“我最看不起就是你这种虚张声势的疯狗。”
孙悟空瞬间僵化。
哼。士可杀不可辱。
所有人都膛目结舌地深深打量着她。
她知道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了，只好羞着脸的转身就跑，楼梯道上众人居然主动向两边躲开，杀出了一条生路让她飞快奔回课室。
“报告。”
果然还是迟到了......在徐晴不满的目光下，她蹒跚地走向座位，头转侧凝视着张书瑶。只见她微俯着头，刘海遮住眸，神色有点不对劲。
晚修过后，所有同学都离开了，课室一片寂静，张书瑶低头写字“唰唰唰”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温成娇脸撑着脸，琢磨地看着她清冷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闷闷地说：“今晚迟到了，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上学也不等我？”
“哦，那你想怎样？”张书瑶毫无情感地问。
温成娇生气了，“当然是跟我说明原因，再说对不起啊。”
是沉默。
再沉默。
空气渐渐凝止......突然听到书本被狠狠摔在桌面上。
砰。
温成娇气急败坏地快步走向后门。突然张书瑶的声音猛地响起——“对不起。”
她顿住脚步。
她分明听见张书瑶的声音在喉咙里颤抖......第一次听到她如此不寻常的声音......“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而且，”她抽泣着说，“我以为你有了自己的朋友不会再跟我玩呢.....对不起......”
温成娇瞬间恍然大悟。
心口重重一击，鼻子酸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却再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怎么那么笨，要是换了她看见张书瑶突然有一大群朋友向她示好，她就算心里会替她高兴，可是高兴过后剩下的就只有迷茫与不安了。也许正是因为张书瑶看上去什么也不在乎，所以她没顾忌此事，现在回想一下亏她刚才还那么生气地责备她。
原来，张书瑶是那么在乎她的，并不像表面那样平淡如水。
她忍不住心里乐得笑了起来，坚决地说：“张书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在我最困窘的时候主动来帮助我的人。就算你以后不想再跟我玩了，我也会把你当成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好朋友。”
张书瑶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真诚的脸露出傻傻的天真，“真的吗？”
她一本正经地摇头。
“假的。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哈哈哈哈。不管了，以后的事以后再算吧，反正现在就是好朋友。”
“呵呵呵呵。”
温来娇与张书瑶彼此拉着手，欢快的步伐地跳跃在校园鹅石的小道上。
突然间张书瑶的脚步忽止。
温来娇顿了顿，停下来疑惑地转过去看，“怎么不走？”
她脸色闪过担忧之色，“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话？”看着张书瑶犹豫的神情，温来娇不禁正色起来，心暗暗意识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我今天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见班主任在跟某个同学的家长聊电话，我刚好从窗外走过......听见了她说......”
“她说什么呢？”她不耐其烦地问道。
“她说——”
“我决定让莫敏贞恢复副班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