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酿祸

六月廿八这天汪仕莲便带着小六子一干人等去了京城，临走前把酒坊和酒铺的事宜交代给了竹西和几个管事的，并且关照了遇事必得几人商量，一切从大局出发，不能由一人武断专行。
家里一切事务由太太杨氏管辖，旁人必须听从。帐房独立管理，由马先生负责，每半月向太太知会帐目明细，所有家眷按月例领开销，不得随意支取银两。
然又特别关照了竹道不许搬回正宅，继续在蜀岗私宅思过，一切等汪仕莲回府了再说。
至于汪仕莲去京城做什么，却未向任何人交代，只是临行前一晚去了清音轩，嘱咐琳琅协助竹西酿造新酒，又特地关照了琳琅需要勤练琵琶，琳琅心中好一阵的惆怅，却也是无可奈何。
太太杨氏对汪仕莲的安排甚为不满，其一是不许她儿子竹道回正宅，其二看似杨氏是掌了治家之权，可使不了银子。因为汪仕莲说了，所有家眷按月例领取银子，不得在帐房额外支取，所以杨氏想接济一下竹道也是无能无力，因为她的私房钱早就一点一点的贴给竹道，已经所剩无几了！
话说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天也渐渐热了起来，蜀岗私宅内往竹道趴在榻上逗玩着蛐蛐，月莹坐在里屋抽泣。
竹道的心情本来就烦躁，昨天刚刚斗死了一头蛐蛐，输了好几十两，现在又听见月莹在断断续续的哭着，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给我闭嘴，整天的哭，惹得我一身晦气！”
月莹被竹道这么一吼，哭的更甚，她也受不了了，摊上这么一个夫君，吃喝嫖赌，最近还迷上了赌蛐蛐，家里只剩下三五两散碎的银子，两个跟着出来侍候的下人也被竹道卖了，只剩下陪嫁的秋芙跟着自己，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眼瞧着月莹停不下来的抽泣，竹道再也控制不住火爆的脾气，一把把手中装蛐蛐的罐子朝月莹扔去，砸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里面蹦窜出一只蛐蛐，挥动着触须，叫了几声朝屋角蹦去。
竹道怒火冲天，坐在榻上骂道：“都是没用的东西，一个害老子输钱，一个是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你还好意思哭，看看你不争气的肚子，但凡能怀上，我们也不至于住在这，爹早就把我们接回正宅了，没用的东西！”
这句话真真戳了月莹的痛处，嫁给汪竹道已经有两年有余，可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也寻了名医把脉望诊，都按照方子来调理，可就是怀不上。
这女人，特别是这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如果一直怀不上孩子，任凭你再贤惠淑德总归是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今天月莹被竹道这么一吼，心里更是不好受了，竹道一直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月莹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在此时似乎传来了敲门声，秋芙赶紧去开门，一会儿功夫，雪露提着好些个东西进了屋。
一见雪露来了，月莹赶紧拭了泪水，也不招呼，转过身去背对着，毕竟大少奶奶的体面在，不能让一个外人丫头瞧了热闹。
竹道一见雪露来了，立马笑脸相迎，他知道，这是财神爷又给他送银子来了。
在私宅住的这段日子，总是亏得二姨娘差使雪露隔三岔五的送银子来。说来也怪，这二姨娘就跟观音菩萨似的，每每竹道输了一大笔银子，钱袋子见底儿的时候，雪露就像及时雨似的，隔天必定送点银子来周转。多则百两，少则二三十两，真正是雪中送炭啊，慢慢儿竹道越发的觉得二姨娘对他真好，唉，都好过了亲娘。
所以竹道一看是雪露来了，心中暗喜，这会有银子翻本了，一会儿去寻一头上好的蛐蛐，翻本去！
竹道下榻，对雪露笑着说：“二姨娘又费心啦，劳烦雪露你走这一遭，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雪露朝月莹和竹道施了礼，见月莹抽泣着不应声儿，便知道这对落难夫妻怕是刚吵过，也不便多语，只随手把手上的食盒物件递给秋芙，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搁在案上，说道：“二姨娘心心念念的就是舍不得大少爷和少奶奶，心里只怪老爷心狠，到如今还不让大少爷回正宅。二姨娘想着大少爷打小没吃过苦，虽然不差这点银子，但在外单门独户的，多一点银子应急也是必须的。这一百两银票是二姨娘省下的月例钱，虽不多，也是二姨娘的一点心意，二姨娘要我转告大少爷，不管在哪，二姨娘心里如往昔一般疼爱记挂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竹道心中狂喜，真是虎落平阳，以前在正宅什么时候正眼瞧过这一百两了，如今，这银子对他来说真是续命源泉，雪中送碳了。
竹道瞧着案上的银票说道：“二姨娘心疼我，我都知道，劳烦雪露转告二姨娘，等我回了正宅再好好的孝敬她。”
雪露真是八面玲珑，回了竹道一句：“我们做下人的都知道二姨娘是菩萨心肠，哪图什么回报，只求少爷们平安周全就好！”说罢，雪露突然心中想到了竹西，看着眼前的竹道，心中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是是是”竹道说着：“雪露别站着了，汪家谁不知道你是二姨娘的贴身随侍，谁敢把你当下人，快坐下，秋芙，打点水来给雪露姐净净手，把那个香瓜切一盘来给雪露尝尝！”
“是”秋芙应允，随即打了半铜盆水进了屋朝雪露走来，谁知一个不留神，脚下踩到了被竹道砸碎的蛐蛐罐残片，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了一跤，一盆水整个倒在了雪露的身上。
雪露被浇了个措手不及，浑身被浇了个透，一脸惊愕的呆站着。
秋芙也被吓的呆住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连说“对不起”，竹道上前给了秋芙一耳光，骂道：“走路不长眼睛，怎么做事的！”
秋芙哭着说“我错了”“请雪露姐不要怪罪”，雪露用手擦拭着脸上的水，连说不打紧，但着实被吓了一惊，心跳的厉害。
因为是夏季，所以雪露穿的单薄，再加上被水浇了个透，里面穿的粉红的亵衣便若影若现。
又因为心跳的厉害，所以胸脯也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月莹和秋芙只顾着给雪露擦拭水迹，谁也没有注意到竹道在一旁的反应。
竹道看着雪露若影若现的亵衣和起伏不定的胸脯，瞬间心中一团燥热，身体起了反应，暗自想到：“以前没发现雪露出落的这么标致啊！”
这时月莹对秋芙说道：“快带雪露去里屋换件衣服，别受凉了！”
此刻竹道才缓过神来，暗自吞了吞口水，不自然的说道：“那个。。。你们先忙，我出去办点事！”说罢便拿了案上的银票一把揣在兜里，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唉。。。”月莹又是一阵叹息。
清音轩琳琅这也是好一阵的悠闲，海棠，桂枝和春儿边说笑边剥着今年头茬的莲子。因为今年天气比往来来的热，所以后花园的荷花早早的就开了，待荷花谢了十天后，莲蓬里的莲子就长的圆润饱满了。
这时候采来熬莲子羹是最最合时宜，莲子又嫩又甜，莲心还没长熟，吃着也不犯苦。只是这莲子皮比较薄，不容易剥开，所以一个下午海棠等人才剥了一碗而已！
琳琅在里屋教着茹妹儿弹琵琶，这个小丫头片子，入得夏来总爱往琳琅这跑，只说道：“四姨娘这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还可以学琵琶，比自己家有趣的很！”
翠儿也是拿茹妹儿没办法，自打端午小产后身子一直没有调理过来，总是拖拖拉拉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再加上翠儿和琳琅感情渐深，也放心把茹妹儿放在琳琅这玩，直到晚上才接回南院。有的时候到天黑了茹妹儿还不愿回去，一直缠着琳琅教她学弹琵琶。
话说这茹妹儿人虽小但是对音律却颇有天赋，琳琅也教的仔细，这一个多月来基本的指法学的有模有样，估计再有个半年就能弹曲子了。
其实琳琅带着茹妹儿学琵琶也是有私心的，因为她发现最近竹西往清音轩来得勤快。虽说是老爷吩咐的要他们俩研制新酒，可毕竟琳琅能捕捉到竹西对她异样的感觉，长久下去必定落人口舌，于谁都是不妥的，所以便成天带着茹妹儿。毕竟茹妹儿的奶妈，丫鬟都在一旁，也能证明个清白。
今天下午，琳琅带着茹妹儿才练了一会儿，就听见海棠在喊：“竹西少爷来了！”
琳琅听见依旧坐在榻上没有起身，倒是茹妹儿开心的放下琵琶，跑到堂屋，高兴的说着：“二哥又来啦，今天可给妹儿带什么好吃的了！”
竹西一手高举着一个酒壶，一手拉着茹妹儿，又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小馋猫天天就想着吃零嘴，小心吃坏了牙，今天二哥没有带好吃的，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你二哥了？”
茹妹儿略显失望，撅着小嘴说道：“二哥不疼妹儿，都不带吃的来，妹儿不喜欢你了”。
说完便瞧见竹西右手高举着的酒壶，便指着说道：“二哥骗人，明明有好吃的，不给妹儿吃！”
竹道哈哈大笑：“小馋猫，这是酒，给四姨娘尝的！”
茹妹儿听罢失望的甩开竹西的手，回了里屋。
竹西正欲上前进里屋，听到琳琅在里面说了一句：“二少爷，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