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像天地交界隐隐波动起伏着的那层蒸蒸暑气,紧紧贴着伽昙的胸口,一声声伴随着心跳而惊悸。午后静谧无风,气息停滞了一般,如汗水粘稠。
伽昙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落檀阁的门半掩着,飘出一缕纠缠的香艳之气,应和着整整热气像一锅热腾腾冒着白气的包子,于是伽昙知道,段奚霜应是正在火头上,且火得很有层次感——凡靠近落檀阁十步开外的,要被火气揭掉一层皮;凡进了落檀阁的,得嘞,您就直接和蒸鸡一块出锅吧。
树叶绿得冒油一般,寂寂地闷成一幅凝固的画。伽昙把脑袋探过去,悄悄向里看,一片树叶无声无息地落在她头顶上,将她乌黑的发丝衬出一抹清新的亮色。
里面显然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华温一副“反正与我不相干”的样子,极其悠然地嗑瓜子,一边嗑一边吐,全然不顾他每吐一次段奚霜的脸就黑一分。华温双眼向门外伽昙这边瞥了瞥,摆明了是看热闹的,早就把刚才被捉奸在床的人里面有他这件事给抛得一干二净了。
之前那个段奚霜名义上的“媳妇”和华温坐在同一侧,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堂中,没注意到伽昙。
至于段奚霜,依旧是那副“还不快来给本宫请安”的骚包模样,懒懒地斜倚在榻上,衣服已经整好,除了修长的脖颈外不露半点春色。他眼角一斜,向地上那只美艳鬼投掷去冷冷的目光。
伽昙侧头,好奇地打量地上那只显然是刚被段奚霜揪出来狠狠扔在地上的美艳鬼,心里念道,“啧啧啧,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那只女鬼脸上到没有什么怨气,只是抬头幽幽地盯着段奚霜,一双眸子水雾氤氲,瘦削的下巴惹人无限怜爱。伽昙转而打量那身衣着,她身穿黑底的曲裾,袖口、前襟、腰带、裙裾上面都绽开着金色的花纹,简单的几丝几线,却是精湛的工艺,看起来没什么亮点的黑裙,却是于细微处华贵。似乎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打量,女鬼十分俏皮地偏头,冲着门缝里正在偷窥的伽昙笑,“好看吗?是青衣送我的衣裳。”
伽昙一瞬间竟像被什么驱使了,一步步走近那女鬼,声音也不像是自己的,“你是杜晚清?”
那女鬼的两排牙齿白得有些过分,她咧嘴笑着,“对呀,我是杜晚清,别人都叫我晚娘。”
伽昙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抓住她袖口一块衣料来回摩挲反复端详,“这是顾青衣送给你的衣服?”
“对啊。”晚娘像有些不解,不知她为什么对一件衣服这么感兴趣,猛地正脸对上伽昙却把伽昙吓得“腾”一下起了身。
晚娘的面颊一半妩媚诱人,另一半却已经烂成了黑色,一些透明或是半透明状态的脓疱密密麻麻地挤在她那一半脸颊上,看得伽昙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起。
段奚霜一言不发地回味伽昙刚才看见那身衣服的表情,像要从中体会出什么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