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一河忘川引牵挂(2)

段奚霜不来还好，他一出现，伽昙眼中迅速燃起了两簇火苗，她豪放地一甩脚，又是“啪”一下，鞋底准确无误地拍在段奚霜脸上，“这里怎么这么热闹！你姥姥的段奚霜，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段奚霜被她的鞋底拍得一个倒退，吓得连忙伸出胳膊护住他的酒壶，而后伸手抹了把脸，两眼还是朦胧，“哟喂，什么事啊这么大火气。”
“哼，你还敢问我什么事，你说好要帮我补青歌镜，为什么不告诉我聚魂灯精魂的事情？”
“你知道聚魂灯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幽冥司的司宝，如此违背天道伦常的东西，是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用来保上古神明的魂魄的，其中封着成千上万的冤魂枉魄。多年前因为意外，聚魂灯曾破过一个缺口，从中涌出了不少细碎不成形的精魂，这才闯入了顾青衣那捧青渊湖水中，才恰巧有了当日的青歌镜。而今聚魂灯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对世人来说不过是个不知真假的传说，谁有信心从那里面弄来精魂？我不告诉你，不过是怕让你失望，而今尽力帮忙给你留个念想罢了。”说着对那妖怪的方向抬抬下巴，“你身后那是什么鬼东西？”
伽昙嘴角一泯，“若不是华温，恐怕我的心此刻已经被妖物掏出来了！”
段奚霜仰起头，张嘴酌饮酒壶中倾出连成了一条线的酒，似乎对这事并不怎么上心。等他将酒咽下去才慢慢开口，语气中带着不知针对谁的嘲讽，“心？伽昙，你有心？你若有心，怎么会……嗝，你怎么会……”
见着他一身酒气的样子华温很是看不惯，上前从他手中夺下酒壶，“奚霜，你喝多了。”
段奚霜伸手便将华温推开，一脸的气闷表情，“我一看你们说的那个妖物，就知道八成是青歌镜惹的祸。嗝。那根本不是什么妖怪，是只幽冥忘川河跑出来的失心鬼，浸在忘川河中日子久了，没有了脸，没有了心，也忘记了自己最初浸在忘川河中是要等待什么人，肯定是来找青歌镜观前世的。嗝。我给华温的符纸是用来镇妖，现在对付它也不过是一时的作用，否则它形体早灭了。”
失心鬼。伽昙转头看着那张平滑骇人的面孔，心下生出一抹悲戚，“青歌镜，青歌镜。天上地下，万物苍生，有多少都为了它前仆后继，为的不过是想看一看那张永不可能再相见的脸。可惜，我让他们失望了。”
段奚霜步伐不稳地走到那只失心鬼面前，抬起胳膊将酒浇下，清亮的酒尽数洒在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竟更像是一串串眼泪。段奚霜从袖中取出一道符纸，抬手一扬，符纸迅速贴到了失心鬼的脸上，黏连着燃起了蓝紫色的火焰。伽昙不忍再看，默默地转过身去，抬起手背抹去眼角的湿意。
“怎么，这就难忍心酸了？”背后传来段奚霜的轻笑，“往后的历程可还艰难得多，你当日连掏心给我都不怕，竟还怕这些？”
“段奚霜，你不懂。”伽昙的泪越来越止不住，“那种守了一个人几百年到头来他却不认识你的感觉，你怎么会懂。让青歌镜复原的历程中，你让我掏心，掏肺，这些我都不怕，都不说难。真正难的，是这途中遇上的一个个故事，一滴滴眼泪，一页页写不完道不尽的心酸。”
段奚霜一声不吭地站着，没了动静。华温目光里蕴着摸不透的深意，凝视了伽昙半天，问道：“伽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费劲地要修补青歌镜？”
“我也是万物苍生中逃不过的一个，同他们一样前仆后继，只想着不让那张脸成为永不能相见的旧忆。”说完抬脚就要走。
段奚霜瞬时觉得摊上这么档子事简直头疼，却不得不对着背影喊：“你去哪？”
“聚魂灯中的精魂，和那只万年芦苇妖的眼泪，这些我知道都太难为你。毕竟青歌镜是我的东西，要修补它也是我提出来的，那我便自己去想办法。”
伽昙的白衣逐渐染上夜色，直致融为一体，四周盈满了她离去带起的一地昙香。
段奚霜叹气，无奈笑着问华温：“你不去追她？”
华温依旧面色淡淡，“为什么我要去追她？”
听了这话，段奚霜只笑着摇头，“你既不管，那就随她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