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颜到了馆驿,才知道,成蹊早已经回了辰国。
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情绪,她就这么呆呆的坐在房间里,一直坐了三天。
直到,大婚的当天。
“小姐,小姐,小姐你快些开门呀!”月容站在门外,焦急的喊着,小姐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足足三日了,这三日来,她滴水未进,滴米未用,别说是一向身体不太好的小姐了,就是一般的人也是受不了的,而且,而且今天还是小姐和宋国的国主大婚的日子,小姐却连门也不愿意开,这可怎么办啊!她倒不是担心宋国国主怪罪,只是,只是小姐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上多久,想到这儿一阵头疼,双脚不停地在门前跺着。
就在月容以为依颜不会搭理她的时候,门内传来依颜好听的嗓音,“容儿,进来吧,门没栓。”
月容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将手放在房门上,微微用力,门就那么不经意的被推开了,不容迟缓,月容几步走进房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那抹清减了许多的身影。
“小姐——”月容一把扑到依颜面前,抓住她的手,带着哭腔说道。
依颜扫了一眼月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一只手抚上月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开口,“可是迎亲队伍到了?”
月容大睁着泪眼,半饷才点了点头。
“扶我去更衣吧。”依颜淡淡的说着,不带一丝的感情。
“小姐?”没想到依颜会这么的平静,月容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愣着干嘛?”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依颜好笑的刮了一下月容的鼻尖,“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月容赶忙摇了摇头,“是是是,容儿马上去拿衣服!”说完立即站起身,刚准备转身,又定在了那儿,犹犹豫豫的着依颜,“小姐,你,你……”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说呀!”依颜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这个月容,到现在还是这样,一点主见都没有。
“小姐,您不用吃点东西吗?”
依颜一愣,思绪有些混乱,这三天,她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思考那天成蹊对她说的话,思考他那天一声不响的回了辰国,连一个潇洒的背影都没有留给自己,思考自己即将嫁给宋国的国君,思考自己要怎么强颜欢笑,怎么做好一国之母!哪有那个心情吃饭,如今虽然事到临头,但也只能有一步算一步了,“算了,还是不吃了吧,你赶紧服侍我更衣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是,小姐。”见依颜坚持,月容也不再劝说,很快便拿过大红的喜服,帮依颜细心的穿着。
“小姐,好了!”只过了一会儿,月容就放下手中的梳子,往后退了几步,细细的端详着面前如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不得不说,今日的小姐当真是美丽了,尽管脸上还有一丝苍白,但还是美的惊心动魄,让人叹为观止,拿过一边的盖头,缓缓的盖在依颜头上,扶着依颜就要起身。
“等等。”依颜见势,忙出声道。
“怎么了,小姐?”月容疑惑的开口。帮着依颜掀开了盖头。
依颜目光看向床榻,慢慢的抬起手,指着枕头的方向,开口道,“去把枕头下面的东西拿过来。”
月容闻言,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将枕头挪到一边,待看清下面的东西时,大骇,“小姐,这……”
“拿过来!”依颜见她愣在那儿,加重了语气。
“小姐,这,这不是公子送你的玉佩吗?”月容惊讶的开口,她清楚的记得这个玉佩是小姐及笈之前公子送给小姐的,当时公子拥着小姐,细心的将它放在小姐手心,低下头暖声暖语的说着,“颜儿,等你及笈,我便向皇兄请旨,娶你为妻!”那时候小姐双颊坨红,眉目含羞,一阵动容,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小姐那天有多么快乐,多么多么的快乐!自那日后,小姐就一直将玉佩戴在身上,直到,直到皇上一道圣旨,将小姐许给了梁国的世子,小姐伤心欲绝,从此都不再佩戴那块玉佩,连公子都很少提及,月容一度以为小姐早已将那块玉佩给埋葬了,没想到她竟然一直都留着,就算如今嫁到了宋国,还念念不忘这块玉佩!也许,小姐不是对这玉佩忘不了,忘不了的,是曾经佩戴过这块玉佩的人吧。想着想着,心里不禁涌上一阵伤感,这块玉佩上面那么清楚的刻着一个‘蹊’字,饶是再笨的人,见到这物什也会明白个中缘由,小姐如今要带着它上喜轿,这不是,这不是……不敢继续往下想,眼疾手快的拿起玉佩,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担忧的看着依颜,“小姐……”
“给我!”依颜见她不愿拿来,有些恼怒,从凳子上站起身,向着月容走过来,语气稍微缓了些,“容儿,快些给我。”
“小姐,你,你不能带着这个过去啊!”月容急切的说道,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不行,她不能,她不可以让依颜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去宫里,且不说宋国国主看到玉佩会是怎样的反应,就算国主宽宏大量,不再计较,就是宫里那么多的娘娘,随便哪一个都不会是省油的灯,一旦抓到一点点的把柄,都会想尽办法治你于死地,让你无法翻身!她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不能,绝对不能让小姐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想到此,攥着玉佩手收的更紧了。
依颜当然知道月容心里的担忧,她又何尝不知道这块玉佩能召来杀身之祸,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的她,还怕什么呢,不能和公子在一起,她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不畏惧了,事已至此,她只想留住,只想留住她对公子的唯一的念想,难道这么一点卑微的愿望,也不能成全她吗?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吗?那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想到这儿,鼻尖一酸,一股泪意涌上心头,眼里盈满了泪水,那么不经意地就肆虐了整个脸颊,泪眼婆娑中,她仿佛看见了月容脸上的一丝松动。
“小姐——”月容看见依颜脸上的泪水,心底的最后一丝坚持瞬间崩塌,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心痛,脚步不听使唤的跑过去,一把将依颜拥入怀中,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小姐,你受苦了!”
依颜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拥上月容的后背,这么多天来受的委屈全部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发泄,拼命的哭着,不停的哭着,连脸上的妆容花了也不在意。
良久,月容才放开依颜,看着她已经花成一片的妆容,眉头紧紧皱起,赶紧扶着她坐到铜镜前,郑重其事的将玉佩放到她的手心,“小姐,容儿想过了,就算这玉佩会召来祸端又如何?就算会引火烧身又如何?容儿不怕,容儿什么都不怕,只要小姐开心,只要小姐快乐,就是赔上容儿这条命,容儿也在所不辞!”月容斩钉截铁,一字一句的说道。
“容儿——”依颜动容的说着,一双泪眼感动的看着月容,她知道,嫁到皇宫后,她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很多,她嫁的不是什么平民百姓,是一国之君,而且,皇宫里等着她的,是千万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位置——皇后,俗话说的好,爬的越高,摔得越重,但是,这些对她而言,根本不名一文,她的心已死,纵然有再多的荣华富贵,对她而言,又有什么价值呢?想到此,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微笑,看得月容一阵心痛。
敛去眼底的不舍,月容走到一边放着铜盆的架子旁,伸出手紧了紧里面的毛巾,拿到依颜身边,“小姐,擦擦眼泪吧,一会儿还有很多仪式呢。”
依颜接过月容手里的毛巾,简单的擦了一下脸,任凭月容给自己补着妆,双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玉佩,细细的感觉着玉佩上那个她再熟悉不过字眼。
“吉时已到,上轿!”随着外面太监的一声高呼,依颜被月容扶着,慢慢的,慢慢的走上了喜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