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太过兴奋

“这一次的意外，不仅是你性子变了，就连颜儿也变了。”慕非离目光越过蓝玉心看着正前方，叹道，“朕听王府的管家说，他自最近一次从相府回来后变了很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天。”
“朕不知道他去相府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来应是与你有关。”慕非离看了蓝玉心一眼，见她自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心中有些诧异，这个女子，性子变得较前简直是天上地下经此一变，收敛的太多了。
“回皇上，清王爷的确是去找过我。我们说好了以后互不纠缠，各不相扰。”蓝玉心道，以慕非离帝王的心思，事情只要出现一点异常，他应该是猜到了几分。
现在用疑问的口气相询，不过是想试探她的态度。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明明白白的跟他说明白，也好让他清楚，从现在开始，不是清王不接受她，而是她蓝玉心不要清王。
以后的日子里她也不会再去纠缠慕璟颜。
“此话当真？”慕非离立即接过话，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很意外，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如你所说，你们既已对此事达成共识，颜儿该当欢喜才是，为何会将自己关在书房呢？”
该当欢喜？蓝玉心眸底泛起一抹冷霜，难道慕非离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她和慕璟颜在一起不登对，她配不上慕璟颜？
又或许是在他的眼中，是她脸皮太厚一直纠缠慕璟颜，所以对这个结果应该是很乐见其成？
他是以为她稀罕慕璟颜，还是以为她稀罕嫁入皇室？
“哦，朕的意思是，之前颜儿一直对你有些。。。。。。有些看法，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坏事才是。”慕璟颜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引起了对方的误解。
以他的帝王之尊，说任何的话其实都可以不用向别人做任何解释，但他还是开了口。
“皇上，臣女以为，清王定是心情太过兴奋，故有此为。”蓝玉心一双淡淡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哦？心情太过兴奋？怎么说？”慕非离目光炯炯的看着蓝玉心，声音缓缓，似乎是在斟酌这个“兴奋”的具体含义。
“是。”蓝玉心不慌不忙答道，“当日在丞相府，清王过来看望臣女，说话间就谈到那日臣女摔下昏迷之事。清王面有愧色，臣女言，有些事情乃是上天注定，或许是臣女命中该有此一劫，原也怪不得王爷。”
“臣女又言，经此大变，臣女方才了悟，感情之事实是强求不得。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若一味强求，只会落得个两厢伤怀。这并非臣女的初衷。清王本就不喜见臣女，这一点臣女心中一直都很清楚。今清王见臣女坦言今后不再与他有感情上的瓜葛，当下自是欣喜至极。”
“故而，臣女猜想，王爷许是觉得从今往后身边少了臣女的聒噪，多时的盼望终得以实现，这个结果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也许王爷需要静一静，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颜儿听到她说不再纠缠他就兴奋得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整整关了一日？
慕非离知道，慕璟颜其实内心深沉，不是被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动摇情绪的人。这种话怎么听着，都觉得看似合理中总有几分说不清的牵强，却又说不出来形容不出来。
可是蓝玉心如此认真的描述当日情景，那脸上的神情认真得让人感觉她说的句句都是真话，连怀疑一下下都不应该。
更重要的是，慕璟颜以前对蓝玉心的刻意躲避，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慕非离当然不会不知道。
所以，即便是心里觉得不太对劲，但从蓝玉心这副诚实的神情以及滴水不漏的话里，他找不出半点的不对劲。
要是慕璟颜听到这番话，估计会在气得吐血的同时指着她大骂，这女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简直让他刮目相看。
怎样酝酿自己内心的感情，让自己说的话即便是假话，听起来也像是真话一样，蓝玉心掌握得很准确。
长期游刃于各色人群的蓝玉心，早已深深领略了“装”这个字的深层含义。“装”的要诀，你得把自己带到你所想的那个环境当中去，并且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又怎能说服别人相信你的话呢。
蓝玉心并不害怕慕非离会跑去问慕璟颜，因为她知道慕非离不会这么做。慕非离想知道的无非就是自己和慕璟颜之间的关系，或者说纠葛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他只关心结果！
就算皇上真的去找慕璟颜问明，以慕璟颜外表和煦内心深沉的性格及当日对蓝玉心显示出愧疚的表现，他一定不想和任何人再谈及当日之事。
当然，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他的父皇在内。
如今看慕非离一副释怀的样子，应该是对蓝玉心所说的与慕璟颜“互不相扰”这一结果感到很满意。
在紫宸殿坐了有小半日，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慕非离脸上已泛上些些疲惫之色。蓝玉心便自行请退：“今日有此殊荣得与圣上叙话，实是臣女之荣幸。只是皇上日理万机，臣女不敢多加打扰。万望皇上以龙体为重，便是我东皓臣民之福了。”
“别的没学会，这文绉绉的话儿倒是学得快。跟朝中那几个大臣一样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是本朝女官呢。”慕非离略有些疲乏的脸上挂满笑容，看着蓝玉心道，“朕还是觉得以前的你要好些，时常脸上带笑，有些大大咧咧，跳脱的就像一只快乐的兔子，连朕看了也觉得身心变得放松起来。”
“这宫中，几乎人人见了朕，都恭谨有加，规矩持礼，不敢有半分忽略。有时候，朕都觉得累得慌，然各朝礼仪皆如此，不得不守。”
慕非离坐着的身子稍稍直起，靠在椅背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蓝玉心，说道，“朕知你不喜这些繁琐的礼节，往后私底下无人时你就如西黛她们一般行常礼即可，如何？”
西黛公主，蓝玉心有所耳闻，她是当今皇上慕非离和宠妃丽妃的女儿，诸公主里头，她是最得皇上喜爱的一个。
慕非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不是公开场合，私底下，蓝玉心就可以不用再跪下行礼，而是和宫里的公主一般行常礼即可。
东皓的礼仪甚为讲究。行大礼和行常礼差别甚异。
官女及平民女子向皇上行大礼，需两手平措左胸前，以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跪地叩头。
若是常礼，则只需右手按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无需跪地。
皇室公主面见皇上，一般只需行常礼，低不低头的皇上是不会在意，全凭各人因父皇对自己的宠爱程度自己斟酌。
比如，某个公主因自己的生身母亲地位低下或者别的原因，长年累月不得帝王关心，备受冷落。虽身为公主，生存处境却还不如宫里一些得势的宫仆。偶尔难得的见到皇上一面，自是小心谨慎，自然会做足了礼数，不敢有所疏忽。
至于如西黛公主这般得皇上宠爱的，甚至一进来什么礼都可以免了，直接就可以跳上去挽着她父皇的胳膊撒娇。
对皇上行常礼，无论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女子还是官家女子，这简直是莫大的殊荣，想都不敢想。
“谢皇上恩典。”蓝玉心站起来，弯身行礼，装作受宠若惊的谢恩。对她而言，皇上金口玉言让她私下可免行跪礼，自然是好事，当然不会傻乎乎到拒绝。
这个允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在讲究礼节的古代，想要同现代一样，见了国家领导人只需要握个手表示表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今天进宫有此意外收获，是她没有想到的。可是，也让她对原主本身有了更大的疑惑。
疑惑来自于皇上慕非离对她的特殊对待，这样的待遇，放眼整个东皓的非皇族女子，她敢说，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卫文。”慕非离朝殿外喊了一声。
守在外面的卫公公立即轻推开门，小步快走，在殿中躬身站着，低着头：“皇上。”
“朕有些乏了。你送蓝小姐回丞相府。”慕非离喝了一口清茶，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吩咐道。
“老奴遵旨。”卫公公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对蓝玉心微微一躬身，“蓝小姐，请。”
“皇上，臣女告辞。”蓝玉心对着慕非离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慕非离似乎是真的乏了，话也不多说，只右手掌四个手指轻轻的挥了挥，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蓝玉心挺直脊背脚步轻轻的朝殿外走去，卫公公也许是多年在宫中给锻炼出来的，走起路来更是静若无声，慢她三步走在侧面。神态更比之前恭敬，独将那份好奇深深的埋在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