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三十六：为什么要生病

六月，像是一个正骄傲长大的小公主，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偶尔停下，像是被石子什么的咯到了脚丫，蹲下来，倒掉鞋里的沙石，继续行进。夜里的天气，不冷不热，晚上睡觉，盖着一层不薄不厚的被子，温度便刚刚好。
本来今天已经很累了，但薇薇躺了好一会，还是没能睡着。尽管她一直闭着眼睛在听歌，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不去想，也不去问，可那一颗原本已如死灰一般的心，还是重新被什么扬起，久久不能平静。
看到张扬的那句“对不起”之后，薇薇的心突然变得很沉，却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什么。她仿佛看到一幅画面，黑暗中，张扬蹲在了墙角，低着头抽泣，就像蹲在球场上淋雨的那次。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让人不忍心责怪。那一句“对不起”，像一把刀插进薇薇的胸前，不足以致命，但足够让她疼上一阵子。想到这里，薇薇忽然觉得，之前的委屈通通都变得不重要了，这一刻，她只是忽然，特别想念张扬。
薇薇从床上爬下来，下铺的杨佳佳已经熟睡，可能是因为太困了，电脑还没有关掉，杨佳佳把手搭在眼睛上，潜意识里，想要挡住屏幕的光。薇薇看了看她，走到她的电脑前，发现没有什么做到一半需要保存的东西，就帮她关上了电脑，然后轻轻地开门出了去。门没有锁上，只是轻轻掩了下，薇薇也没有觉得奇怪。走出门外，关上门，果然看到葛菲在走廊打电话。看到薇薇出来，葛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刻意缩小了讲话的声音。薇薇也对她笑笑，并没有去打扰，而是走到了楼梯口，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吹了吹灰尘，坐了下来。
礼拜五的晚上总是会格外的喧哗，可能是第二天不要上课的缘故，大家都习惯性的折腾到很晚才消停。薇薇靠着楼梯的手扶杆坐着，时不时有人经过，有的刚从浴室回来，端着塑料盆，里面放着各种洗漱品，还有脏衣服。有人背着书包，手里提着刚打的水，看样子是才从图书馆回来，薇薇发自内心膜拜这些人。还有一部分女生，上演着每天都要重复的戏码，一边小跑着爬楼梯，一边拿着电话，声音腻腻歪歪娇娇滴滴，满脸的娇羞状，这些人其实大都是刚刚才在楼下跟男朋友分开的，薇薇虽然没有这样的感受，但倒也并不羡慕，在薇薇看来，这样的相处方式，实在是过于矫情，总的来说，相当诡异。重要的是，这样的方式，张扬也不喜欢。
这些人经过薇薇的时候，总是一脸迷惑地打量她半天，薇薇也不理睬。她抬头看着楼道拐弯处墙壁上的窗户，透过不到一平米大小的面积，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今晚，天上没有星星，一朵朵形状不规则的云，在月亮的晕染下，显得十分苍白。薇薇觉得自己特别像小时候语文书上那篇《井底之蛙》中的青蛙，宇宙那么浩瀚，自己却那么渺小，渺小到想一个人，却不敢告诉他。
偶尔从窗户吹进来一股风，薇薇坐在地上，缩了缩身子，想回去拿件外套披上，又懒得起身。水泥地上渗出一股股寒意，就像薇薇的心，麻木、冰冷。正准备起身回去，碰到正在上楼的蒋洁和杨芸，两个人见薇薇穿着睡衣坐在楼道，都很诧异，“薇薇，你在这干嘛呢？”蒋洁问。
“没有啦，刚刚出来接了个电话，”薇薇看了看两个人手中的大包小包，“你们干嘛去啦，不会是逛街逛到现在吧？”
“对啊，逛完之后，这个死女人非要去吃老于记酸菜鱼，排队等了好久，回来差点没赶上车。”杨芸一脸抱怨的看着蒋洁，似乎是想打她一下，但无奈拎着东西，空不出手，所以把所有的情绪都堆在了脸上。老于记酸菜鱼，就是张扬第一次带薇薇去的那家，那天，他们算是正式在一起了，正好是平安夜的那天，张扬还送了薇薇一副手套。
“对了薇薇，今天不是你生日嘛，这个点你不是应该还在外面约会嘛？怎么比我们还早？”蒋洁开启了所有女生都惯用的八卦模式。
薇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不好意思，不是因为甜蜜幸福而害羞，而是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她干脆避开了蒋洁的问题，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现在都好晚啦！”
几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宿舍走，到了门口，薇薇跟他们告了别道了晚安。准备进门的时候，发现葛菲已经不在走廊了，薇薇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估计葛菲已经进去睡了吧。她看着蒋洁和杨芸进了宿舍，自己却没有进去，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她索性继续呆在走廊，也许是想借着晚风，让自己清净一点，既然已是无心睡眠，就干脆醒得痛快一点。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薇薇拨通了张扬的电话，先是响了几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薇薇知道这种提示就是电话被挂断了，所以她又打过去，“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张扬怎么不接我电话了？薇薇在走廊的窗户前趴着，迎着风，忐忑不安。我的生日没有关系，忘记了，明年可以再过，张扬，你不用自责，我不怪你……
薇薇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角是湿的，她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全身酸疼，有一种感觉，快要不能呼吸。她随意拨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双眼空洞望着天花板，思绪像海，感觉像风，大浪扬起又拍下，落下沉重的音符，蛰伏在漆夜里，隐匿在一片繁华之色中…
一直到天亮，薇薇再也没有睡着过。心底一遍遍地默念，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话，张扬，我好想你。
我们常常提醒自己，有的人只是茫茫雾色中渐渐隐去的风景，可每一次午夜梦中，再见到那若隐若现的身影时，我们还是会就此沉沦，无药可救。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心是被马蹄踏伤的战场，如雾里看花般杂乱、无助；想一个人的时候，心是被蛛网粘住的蝶，如水中望月般挣扎、迷惘。
孙亚第二天一大早过来找薇薇，想让她去小饭馆一起帮忙，其实是两个宿舍的人瞒着她，商量着要一起给她一个惊喜，帮她补过一个生日。可等到所有人都起床了，薇薇还是没有动静，孙亚喊了几声，也没见她有反映。
“可能是昨晚睡晚了吧，我昨晚睡的时候她还没回宿舍，不知道在干嘛，那个时候都十二点多了。”葛菲跟孙亚说道。
杨佳佳在下铺，用脚蹬了几下床板，孙亚听葛菲这么一说，立马对杨佳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算了算了，那再让她睡会吧，我快中午的时候再来叫她，”转身又对葛菲说，“要是她起床了，让她去小饭馆找我哈！”
到了中午，小饭馆过来吃饭的同学越来越多，孙亚却一直没有等到薇薇，给葛菲打了电话，葛菲说正在外面买东西，于是她又打给周涵，周涵说薇薇好像是有点不舒服，但是喊了她，她也不愿意起来，就一直睡。孙亚跟老板娘打了招呼，就往宿舍方向去了。路上遇到了邹阳和周建，孙亚有点尴尬地对邹阳笑了笑，又礼貌地跟周建打了招呼。
邹阳笑着问她，“你怎么没在小饭馆帮忙啊，我们准备去吃饭呐！”
“恩，我刚从小饭馆出来，回趟宿舍。”
“回宿舍？干嘛呀？”
“那个……昨天不是郝薇薇生日嘛，但昨天她跟男朋友出去了，本来今天我们室友打算给她补过一个生日的，可她在宿舍一直睡着，好像是生病了，我回去看看她。”孙亚见邹阳用余光瞄了一眼旁边周建，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周建的脸色明显开始不对劲了，孙亚有点愧疚，可也无从解释，她摆了摆手，“你们去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孙亚走后，邹阳用胳膊撞了撞周建，“别想了，没听到嘛，人家是有男朋友的。”
周建的重点却不是这句话，他在想，昨天是郝薇薇的生日，而他居然不知道。而且，为什么过个生日，郝薇薇却生病了？是不是那个爱喝冰红茶的男孩把她照顾得不好？不然怎么会好好地就生病了？郝薇薇是个很健康很活泼的女孩子，即使是拒绝他的时候也没有让他太为难，几天不见，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居然生病了。周建一阵心疼，憋在了胸口，无法释放。
他看了看邹阳，“郝薇薇生日，我要不要送个礼物？”邹阳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就只当是普通朋友，该不该送个礼物？”
“周建，我没想到你还挺痴情，我只说一句，郝薇薇，你还是不要想了。”邹阳拍了拍周建的肩膀，摇了摇头。
周建笑笑，我痴情么？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这么轻易就放开了薇薇……本来已经毫无念想的心又被此时的心疼勾起，悬在半空，痛不欲死。
郝薇薇，你为什么要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