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近冥岛海域的边缘了,气候海况渐渐稳定下来,比最中心的地带要平静的多。所以我放心把舵交给基德,自己把躺椅搬到他身旁,打了一会盹。按照外界时间来算,现在是早晨,我们预计黄昏时分就可以抵达下一个岛了。
这个岛,虽说看上去没什么,但并不容小觑。
“克劳恩,你说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岛是什么来着?”红毛刺猬突然想起这一茬子了,毫不留情地吵醒了我。
“水之七岛。离司法岛最近的岛屿。”我闭着眼睛回答他。
“是那个有世界最强造船厂的水之七岛么?!”红毛刺猬一个激动,差点把舵轮转过来180°。
“卡雷拉公司。”我说出了名字。
“啊!那我一定要去看看!”红毛刺猬意外的兴奋。
“怎么了?有什么特别吗?”我翻过身,面对红毛刺猬,睁开了眼。
“嗯,有个老朋友在那里。当然,如果他没有赌输掉全部路费的话。”他笑了笑,那里有对自己少年时代的怀念,“溟王号就是他负责改造的——那次我们联手劫船事件之后。”
“啧啧,他叫什么名字?如果确实在水之七岛的话,根据情报,我应该能找到。”我想帮他这个忙。
“操绳师包利。”他记得很清楚,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嗯,让我想想。”我闭上眼睛。
【三分钟后】
“喂!你不是说要想想的么?!怎么还想睡着了?!再不起来老子一脚踹死你哦!—皿—”红毛刺猬手掌舵,只能抬起腿踢了躺椅一脚,因为他很不巧地听到了躺椅上那只发出的微弱鼾声。
“咳,我那是在搜集记忆中的情报。”我故作严肃。
“滚犊子!”基德暴走了。
“嗯,那啥,你的老朋友包利,的确在卡雷拉。”无奈,我只能用情报来转移话题,以防被红毛刺猬打死。果然,提到包利,他就完全忘了刚刚我的欠扁。
“快说!别卖关子!”他恶狠狠瞪我一眼。
“他现在是卡雷拉造船公司一号船坞的工头,同时也是索具、桅杆工人。”我如数家珍,“不过,他酷爱赌博,为此常常欠下大笔高利贷什么的,每天总是会被暴力讨债公司追赶。”
“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啊。”他咧嘴笑了笑,不一样的,这次里面没有往日的杀意。
那个时候,风岛上毫不起眼的所谓船厂,仅仅是路边歪斜的招牌,上书两个不大的字:船厂。还有虚掩的大门,萧索的情景,满院的各样杂物和垃圾。没有一点有人居住的痕迹。
对了,那个时候的包利是什么样子呢?
——脚上踢踏着一双破旧的皮靴,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脸颊上满是青色的胡茬,双颊深陷,挂着两只“熊猫眼”,一头麦色的短发像一窝乱草,甚至让基德忍不住怀疑那里面是不是有几枚新鲜的鸟蛋。
【“你干什么的?”非常的不耐烦。
“不是说过了么?”基德用同样的不耐烦回击过去。“老子是来修船的。”
提到“船”这个字眼,那个男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就像被刺伤的小动物。
“哪里来的船厂,这早就倒闭了!去去去,我不修船。”他大幅度地挥着手。
“但我听说,风岛上只有你一个有名的船工,”基德一脸“老子还就赖在这了,你怎么地?”的泼皮样,抱着肩靠在墙上,“呐,对吧?”
“操绳师,包利。”
“我只是包利而已。其他的什么名号,我可不记得了。”他耸耸肩,吐了一口烟,装傻。
“只是因为欠了赌债,就打算一直自暴自弃,是么?”基德笑的恶劣,故意揭他伤口。
“不然……”他弹弹烟灰,满是无可奈何的凄凉样,“……又能怎样呢?”
“你给我改造船,我替你还赌债。”基德掂掂手里装着刚用宝藏换来的现金的皮箱子,“怎么样?有兴趣承认自己是操绳师了么?”
包利并没有急着答应这笔收入可观的交易,而是更加受挫的样子:“我欠的赌债可不是个小数目,你能还得起?”
基德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不可一世地睥睨包利:“老子有四个亿!够不够?”
戏剧性的一幕,包利瞪大眼睛,雪茄也从张大的嘴里掉了出去:“四、四个亿?!!”
基德财大气粗地点点头,直接打开皮箱,耀眼的贝利纸币直接亮瞎了包利的眼睛,它们瞬间变成两个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圆形。他满脸放光采,双手下意识转换成用来捕捉贝利的网状:“哇啊~~~~”
“船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包利无视了基德的威胁,搓着手,浑身散发着“快让我动手动手……我已经忍不住了……”的气息。
“呃……”这下轮到基德发愣了,手指僵硬地指指南方,“在、那个……”话没说完,包利已经冲出去了。
“喂!我还没说是哪艘船啊!”基德刺猬炸了毛,“还有,记得给老子弄的霸气些!”
“那些都不是重点!嚯嚯嚯嚯……”已经看不见人了。=_=“敢弄错船老子让你还一辈子赌债!”基德一拳打向围墙,(两秒后)轰隆……
一脚踢开碎裂的砖块,基德若无其事地离开重灾区,赶往风岛酒馆。】
对,就是在接下来的时候,他在酒馆里遇到了空。
「空……」
他心中突兀地疼了一下。
“你走神了,红毛刺猬。”我跳起来往左猛打舵,终于避开了突出海面的礁石,这家伙,竟然连这么明显的危险都没有注意到,“还是我来吧。”
“你叫我什么?!”他故作发火,以此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基德船长。”我迅速偷换概念。
“算了,老子不跟你计较。”他甩身就走,红毛大衣掠过,掀起一阵风,搞的我的衬衫也卷了起来。
那个“操绳师”包利,又会是怎样有趣的人呢?竟能勾起基德的回忆和怀念啊。
揉揉眼眶,我小心注意海面状况。
……………………
“艾文先生,阳光是什么样的呢?”罗蕾莱披着一件大氅,裹紧了上身,微笑着跟坐在旁边擦眼镜的艾文聊了起来。
【克劳恩:艾文你一紧张就会擦眼镜么?→_→】
“阳光?”
“是的,阳光。我们海妖最可悲的地方,就是只能在阴影中苟活。一辈子都见不到太阳。”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这种糟糕的生存环境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艾文先生,离开这里的特殊海水和环境,我们会死的。”
“对不起!”
“呵呵,没关系。诶?艾文先生你的脸红了呢~”
“哪、哪有……我还是给你说说阳光吧。”
“嗯,阳光。”
“怎么说呢……总之那是金色的,就像你的头发这样耀眼。它是种柔软的感觉,让你几乎注意不到它的存在,不,是太常见,所以总是忽视了。很微弱却又很强大。可以融化坚冰,驱逐阴暗。让你觉得,似乎不管前方有什么危难在等着自己,都一样可以走下去!”
这是自己的恩师——卡普以前告诉自己的。
即使身处幽暗的牢笼中,不见天日,也一定要像向日葵那样,拼命朝着阳光生长。只因为,阳光可以净化一切,带给自己勇气和希望。
时隔多久,自樱宴岛一别,再也没有他的音信了,况且自己也没脸再去见他。
“艾文先生?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声诶……”罗蕾莱歪着头,呆萌的神情中带着自然而然的妩媚。毕竟,她们这一族,就有着与生俱来的魅惑力。
“啊,抱歉。”
“嗯嗯,没事的。”
“艾文先生,我们海妖之中,个别格外幸运的,也有唯一一次机会沐浴在阳光中哦。”她笑的像个无邪的孩童,之前露出獠牙,想要吞噬人的怪物,仿佛与她毫无关联。
“诶?”艾文推了推眼镜框,幽绿色的眸子里有几分好奇。
“那就是,在我们死亡的时候。”她认真地说,“如果,某一只海妖,她有足够的胆量,还有意外的机会,离开这片海域,加之幸运地赶上外界的白昼。那么,在浸没在如同毒药一般的普通海水中的那个时候,就可以活在阳光下。”
“别瞎想,没事说什么‘死’啊。”他揉了揉她漂亮的金发,恍然间,好像触摸到了这里本不该存在的阳光。
“扬帆,桨手们做好准备,我们很快就要离开冥岛了!”克劳恩的喊声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让艾文心中一悸。
离开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这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罗蕾莱了呢……
“狐狸先生,麻烦你帮我把鱼缸搬到小艇里,我要送罗蕾莱回家!”该死的声音又来了。
“知道了!”他态度不好地回了一句。
溟王上很快就忙活起来了,原本倦怠的众人,也均因为即将离开这个鬼地方而欢呼雀跃。艾文和几个水手已把罗蕾莱移动到小艇里,我一条腿已经跨出了船舷,准备跳入小艇中,却被基德拽住了。
“小心。”他轻声叮咛,言罢,就松手放走了我。
“保证不辱使命!”我笑道。
结实的粗缆绳依靠滑轮装置,缓缓将小艇放了下去,鱼缸中紫色的海水在泛着波纹。
“就要回去了,你不高兴么?”我盯着皱眉的罗蕾莱,而对方无视我。
(/□)
“出发!”我用果实能力朝船上发出信号,溟王于是徐徐前行,出了冥岛的海域范围。基德他们都趴在船舷上,紧张地往下看。而系在小艇上的缆绳很快就绷紧了,这艘小艇也动了起来。小艇周围已经聚拢了无数的海妖。
她们都在急切地等族人回来。
在蓝、紫两色海水的交界处,我一枪击碎了鱼缸,被囚禁的人鱼公主也获得了自由,轻盈地跃入海中,姿态优美地彷如舞蹈。
“再见。”微弱而动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如同被人误碰的竖琴发出的那美妙音乐。
来不及让我和溟王上的大家惊讶,人鱼公主已经带着笑容,跃入了我身后的蓝色海洋。
“别去!会死的!”意外地,我和艾文异口同声。
外界正值白昼,耀眼的阳光极为刺目,但更为刺目的,是在阳光下化为无数萤火虫一般的光点的罗蕾莱。
“为什么要这样糊涂……”艾文已经泣不成声。
听到她最后的祈愿,我蹙着眉,发动果实能力,用一条细细的雨丝连结了艾文和罗蕾莱残存的躯体。
「谢谢你告诉我什么是阳光,艾文先生。」
「我想告诉你:纵然是只能存活于阴影中的怪物,也有权利葬身在阳光下。」
「不,此刻,我是活在阳光下的,对吗?」
「最后是我的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再见了,艾文先生。」
萤光全部消散开,徒留最后的一点落在了我手中的玻璃瓶中——这是方才罗蕾莱交给我的。瓶颈上还套着用金发编织出来的指环。
外面的阳光,真刺眼啊,弄的我们的泪都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