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娱乐 > 耳语

第33章(下)

耳语 燕妮眼 2025-03-11 18:46
接起电话的他,还没来得及习惯性地喂一声,便听到她直接又直白的亲昵之语,那个瞬间,好像有股清泉潺潺地拂过心头——刚刚被猪无能般的下属搅得混浊不清的情绪,也瞬间被洗涤得清澈见底。哪里还顾得上分公司那边随时都要瘫痪的生产系统,只胡乱将工作一推,便连夜订了机票赶了回来——此时再想,不得不说,他居然也有着做昏君的潜质。每每一遇上她,他都会丧失理智。
她是一个心智成熟的孩子,偶尔会天性初露,但更多的时候都是谨言慎行,就事论事,说话做事几乎比他还要“有理有据”——这还是第一次,说了一句“不切实际”的话。往日里,她说抱他,他可以抱得她动弹不得;她说亲她,他可以亲得她濒临窒息——可是,她说想他,只是想,只是她想,而不是她要他做——两个小时的归心似箭里,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许问曾侃侃而谈的关于“爱得自私”与“爱得无私”的差别。他曾因为她“爱得自私”而受宠若惊,却也不敌此刻,他因她“爱得无私”而心急火燎。
那一刻,只想见她——他向来是个行动主义者,行动总是超乎心动。一路身心轻盈飘飘忽忽得,直到抱着她将她拼命揉进身体里才找到着陆点。甚至于连他自己都诧异,他居然能说出那般文艺的情话——“现在是我们距离最近的时候,可我还是很想你”。
隐隐的,带着一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意味。
半晌的天翻地覆后,他看着身下眯着眼红着脸的她,无比庆幸,在他想说一句无比动听的情话时,有人在听。尽管她除了那迷离的一眼春水外,没有任何回应。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她才动了动被拆卸的七零八落并且毫无知觉的身体,迷糊问道:“安疏之,你还在里面吗?”
“在,我在。”他亦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听到她嗓音生涩的话,以为她又是身体发麻得无法动弹,便略微后移作势要退出。
谁知她却双-腿攀上他的腰-身,呢喃说道:“不要......不要出去......”
“嗯。”他哑着嗓子回应道,抱着她寻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和位置。
“安疏之,你要睡了吗?我们说说话吧。”她本就毫无困意,再加上他的一番作为,更是精神焕发——夜的颜色是一种无法名状的包容色,她也莫名变得身心脆弱,渴望安慰。
“嗯,你说,我在听。”他本是快要坠入梦中的,只是听她难得有的兴致,便收了睡意,吻了吻她的眼睛说道。她的睫毛卷卷的,柔柔的,韧韧的,浅浅地挠在唇上,令他莫名心动,像触了电,不偏不倚得,恰好是人体能感知到的最小电流,细小,却又深邃,密密麻麻地渗进皮肤,爬上心头。
“安疏之,我好像爱上你了,你爱我吗?”
大抵是夜色太深,他的声音又暗哑得,像是被太阳暴晒过的沙砾在紧握的指缝中细密地摩擦落下,流下极致的性-感,连带着她也莫名其妙地感-性起来,不经思索便说出了这般裸-露锋利得要戳破一切掩饰的话。她虽是在闭着眼天马行空着,却也感觉得到她话一脱口时,他的吻喷在她右颊上的那股温热的连绵不绝的气息有了一瞬的停滞,以及他与她相嵌着的身体有了一瞬的僵硬。
可是,除了躯体反应,没有任何言语回应——她这才后知后觉到她竟触碰了禁-区——谈情说爱,是她和他从始至终都心照不宣的禁-区。一直以来,他和她一样,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这个话题,或者这个词——而她,竟是在此时此景之中,莫名地卸下了所有防备,异常天真地提及了“爱”——一个她已经生分了四年或者五年六年七年的字。
好在夜色黑沉得包容了所有的不安和难堪,她连忙生生越过这个话题,“亡羊补牢”般地继续说道:“安疏之,你说我要不要去换个发型,刘海太显小了,换成中分怎么样?”
却不曾料到,他居然没有任何回避,只是抚着她的眉眼,说道:“我是爱你的,你是自由的。”声音清亮,一字一句的,像极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悦耳。
她睁开眼,对上他在黑色里发光发亮的眸子——她早知他也是爱她的,尽管她也不认为自己需要那些肤浅的承认,但偶尔也是妄想过有一天他会主动坦诚的,却不曾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光景之下——原来有些人的有些话,真的,不说则已,一说便足以要人命。
她在他的深情款款中,突然笨拙到无语凝噎。她曾坚持着爱情不需要名分来维系,她晓得并且相信以及自信就好,甚至于有些时候,她也会想要就着当下,身心舒适地过完一辈子——只是,只出现在偶尔的一念之间,她从来都不太敢深想。可是,他说爱她。毋庸置疑地爱她——她突然就变得理直气壮,理直气壮地去想一辈子。
她无声无息,他也不逼迫,只食指挑起她那乱蹦的一缕碎发,一圈一圈地打着转,一遍一遍地怜惜着——她心里千迂百回,脑海里却浮现出一段“清丽脱俗”的话——“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正巧的爱我。你头发乱了时候,我会笑笑的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的在你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的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的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再奢望这类似的“清丽脱俗”的感受,也不再做一个天马行空的造梦者,而仅仅是“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只要尘世的幸福”——因着成长,顺势沦落成了一个现实主义者。她知道他爱她,也知道他有些在意年龄差,才生出了去换个显老十岁的中分——可是他说,她是自由的。
她突然想起了父亲和母亲,以及他们执子之手却未能白头偕老的爱情——父亲走得仓促,只剩下母亲用着大半生的时间念叨着。上了大学,她已大体知晓世事,也不是没劝过母亲再找一个伴侣,只是母亲爱父亲爱到蚀骨,哪里还看得到那些刘叔叔李叔叔的。
兀自想了一会,才惊觉她已经冷落了他良久,又想到除了那次发泄般得没有逻辑地倾诉之外,她还没有跟他聊过她的家庭。“安疏之,我跟你讲讲我的父亲和母亲吧。”
“嗯。”
“我外婆说,父亲和母亲是相亲才认识的,父亲平和母亲温婉,两方家长都很满意,他们年纪也到了,便在相见三次后顺利地结了婚。婚后的生活,掺进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也开始过得磕磕巴巴的,有时候吵架,母亲便会赌气回到外婆家,可是不管哭得多么伤心,每次父亲一来接,她都会顺势而下地回了家——他们那个年代,一件东西坏了,只会想着去补好,而不是换新的,衣服是那样,感情亦如是。
我从小跟在外婆长大,只知道他们会争吵,却没有办法感受到他们是不是有爱情。直到父亲去世,母亲变得寡言,整个人都不带一丝生命力。外婆怕母亲想不开,便将我送回了母亲身边。我那时候还小,不晓得她的悲痛,只慌张应对着新环境所带来各种深浅的窘迫感。不像老家的学校全是些留守儿童,放学都是爷爷奶奶来接——镇上的校门口大多是服装齐整的爸爸妈妈,母亲那时是顾不上我的存在,或者是不适应生活里突然有了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自是从不会去接我。我又从小就懂得看人眼色,不敢去主动要求,只远远跟着同一小区的孩子和他的家人,攥着书包带子盯着红绿灯,穿过好几个十字路口回家。
镇上的学校不像老家那么死板,总是有很多亲子活动——我那会讨厌极了,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撒谎找借口,大概是长得乖巧又成绩优异,老师竟也从未怀疑过我的各种五花八门的父母无法出席的理由。直到有一次,学校规定必须要参加,不得已我告诉了母亲。我还记得母亲当时望着我,诧异而陌生,好像是在看一件麻烦的东西——我都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正在家里做客的舅舅却发了声。第二天,舅舅便带着母亲陪我参加了活动,舅舅很厉害,会跳绳会踢毽子,那天我拿到了第一名,开心极了。活动结束后,母亲去买水了,舅舅抱着我抛向空中然后稳稳地接住我,就像我曾跟着回家的那个小孩的父亲一样强健有力。那时候,坐完飞机的我,抱着舅舅的脖子,小心翼翼地问他——‘舅舅,我可以偷偷叫你一声爸爸吗?’
舅舅没有回答我,只是望着我的身后。我从小就敏感,自然没有哭闹地追问,只是转身看到了手捧冰激凌的母亲,热泪盈眶——我那时候怕极了她哭,她一哭,便不会打扫房间不会准备晚饭,不会帮我检查作业。那个时候,我与母亲的关系尤为紧张,我也不知我是以怎样的动机捂住了嘴,大概就像是别的小朋友偷了家里的东西被发现了那样——我以为她哭是因为我的背叛——我年幼便知道了背叛,我以为她是在生气我背叛了我的父亲。
可是没有,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舅舅抱着我回家。然后,第二天开始,准备早饭,打扫房间,出去工作,接我回家,还有开始爱我,像爱父亲那样地爱我......”
“乖......”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说道,曾调查过她所经历过的各种大小事宜,却不曾料到她居然是以这样的感受经历着那些。第一次有人,笑着说话,却令他心酸不已,只想抱着她,给予无尽的安慰。
“安疏之,不需要安慰,我觉得幸运,外婆爱我,父亲爱我,母亲爱我,还有你也爱我——我真幸运。”她喃喃地说着,在他的怀里无限安稳,好像心里铺满了万里无云的蓝,尽管,母亲最初爱她,像爱一个替代品。
“嗯,以后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也会爱你。”
“孩子可能会有些吵呢......”
“没关系,今年先要一个,等第一个长大了就可以管着后面的了......”
“今年不行,我总不能顶着个大肚子穿梭在校园里吧,像个大熊猫一样,一言一行都会被围观的。”
“嗯,那我们先结婚,等你毕业了再要孩子。”
“好......”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