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死生两岸

“婆婆，”我费尽力气地开口说道，“我如今修为散尽。。。。。。没想到不过一只发簪便可以取了我的性命。”
婆婆痛哭流泪地望着我，“阿落，莫要这样说，你不会死的。”
我费力地抬起越发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梼杌也回头望向我，遥遥的距离，我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我还是依旧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几乎绝望的眼神。以前的梼杌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即便是五百年前他的原身昏倒在我的梨树下那次，他依旧是那样的淡定自若。不久前却是为了救我，不仅折损了自己大半的修为，还受罚生生受了那七七四十九道雷刑。如今又是一身的遍体鳞伤。。。。。。
见到我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梼杌一击掌风扫向芸卧，转身朝我飞来。身后的芸卧哪里肯放过他，九溟献月亦紧随其后。。。。。。。
桐婆婆双眸含泪地望着我，忽而她莞尔笑了起来，以前的婆婆慈祥和蔼，她的笑容犹如朝阳旭日一般温暖入心。如今恢复容貌的婆婆，姿容倾城，笑起来更是令人陶然沉醉，她笑着理了理我散乱不堪的头发，“阿落，你可怪婆婆几次三番地利用你，甚至为了恢复自己的容貌听信了芸姒的话对你下咒术？”
此刻的婆婆虽说是笑着，只是那笑容里藏着深深的释然与决绝，这一刻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在我的心头萦绕，我紧紧地凝视着婆婆眼眸，无力地摇了摇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婆婆只是。。。一念之差，阿落怎么会怪您呢？婆婆并不是有意陷害阿落的，婆婆对阿落的好，阿落都深深记在心里了。
“那就好，那就好！阿落果真是个善解人意冰雪聪明的好孩子！”婆婆十分宽慰地开心笑着，“放心好了，梼杌不会有事的。”
说着，婆婆双手交叠，捏了一个破空诀，一下子阻挡在眼前的结界便支离破碎地化为一片虚无，“婆婆，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告诉松茗的爷爷，就说。。。。。。就说”婆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和沮丧，“罢了。。。。”话音还在半空中飘而未落，桐婆婆的身形却已化为一道红霞朝着芸卧而去。
“婆婆不要啊！”我大声呼喊着，听到我的呼喊梼杌也急急地回头想我这边看。
自婆婆双手的袖中发出两道薄纱，裹住梼杌和濯央，将他们两个一并甩到我的身后。其实，论说梼杌与濯央的修为都在婆婆之上，只是适才他们都多多少少受了一些伤，且原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芸家姐妹的身上，才使得婆婆一朝出手便没怎么费力气地得了手。婆婆一气呵成地将他们带出，而后便结了一道结界，生生将我们四个阻在了结界之外。
“婆婆，婆婆！”我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费力地爬到结界前，不停地拍打着，这结界实在是结实坚固，竟是丝毫都不曾被我撼动。“婆婆。。。您快出来，你这样不是白白去送死了吗？婆婆，快出来啊！”
梼杌慌忙来到我的身边，查看着我身上的血口子，“梨落，莫要再拍了，”梼杌惨白的面颊上一片悲恸，“桐姨结的结界乃是死生两岸，我们现在虽然能看到她，可是却与她并不共存于一个世界了。”
“婆婆！”我悲恸地泪流成河。模糊的视线中婆婆回眸望着我浅浅地一笑。。。。。。
“阿落，老婆子我就没见过一个如你这般不顾脸面坚持不懈屡战屡败还仍旧勇往直前的奇女子。”
“阿落啊，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多读些书眼界也开阔些，于你的生命甚为有益！”
“我们阿落，人美心善小嘴又甜，婆婆自然打心眼儿里喜欢。我看的是人，才不是那劳什子什么手环呢！”
渐渐地婆婆的身影、梼杌的眼眸还有所有所有的光亮和色彩，在我的眼中都凝结成了一片毫无生机的灰白。。。。。。
“梨落，梨落！即便是拼尽我的一切，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是谁啊，是谁声嘶力竭的痛呼？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悲伤很悲伤的，我的心好疼，疼的我半分力气都没有了。骤然间寂静下来的世界里，只能听到身体里的鲜血缓缓流出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小溪淙淙流淌的声音，慢慢地那淙淙的水声也渐渐消失了，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累得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去看去听了。。。。。。。
浑浑噩噩中，我似乎睡了很久很久，我也很奇怪，怎么睡了那么久，我竟是半个梦都没有做过。脑海中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无边无际的，我的神思都被禁锢在这片黑暗之中。我从来都没有想什么，也没有不想什么，就只是这样完全将自己放空了呆呆地静默着。在这样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我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没有茫然无措，更没有痛苦。。。。。。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原本就不会有这些心情的变化还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情绪还是可以变化不同的。除了茫无边际的黑以外，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经历了那次，以后，当我彻底醒来，睁眼看到另外一个真实的色彩斑斓的世界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境界。活着就像死了，死了竟还活着。
五十年后我从浑噩中醒来，一个叫茱陌的温雅男子告诉我，我叫锦瑟，而我有一个同胞的姐姐叫锦绣。我们一起住在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我最喜欢的就是念心小筑里屋前屋后繁华若锦的梨花，虽然没有桃花娇艳，没有荷花清香，在我眼中它却是那样的芳华绝代。小墨璃最喜欢在梨花纷飞的时候跳那支忧伤却迷人的《梨花雨》，她说，那是她娘亲最爱跳的一支舞。她要跳给她看，让她知道她一直都过得很好。
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让我惊艳的绝代芳华，那就是一直躺在我屋里软榻上的那名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俊朗男子。茱陌告诉我，他是我的夫君，可是我怎样都想不起我什么时候与他成亲拜堂。锦绣说，我那时被人当胸一剑刺穿胸口，几乎是一剑毙命，我那便宜夫君，硬托着只剩下一口气的我，拜了堂，成了亲。夫君为了救我，与自己的父亲断绝了亲缘，遭遇重重追杀，费劲了心力，最终倒下了。这一倒，便是悠悠五十载。
浑浑噩噩的五十年里，我将一切都忘记得干干净净。其实，我一直都觉着那段时间或许自己并不是自己。就像是一丝游魂一般，只是我那夫君着实厉害些，竟有本事将我这一缕游魂牵回了肉身之中。很多时候，我都会对着他发呆，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一问，想听听以前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过，我不着急，我想，终有一天，他会睁开眼睛，我想他该是有一双深沉幽暗的茶色眼眸，我想他一定是一个阴险狡猾的家伙，我想我一定很喜欢他，我想他也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