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水兮之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悠悠地转过身来，浅笑着望着水兮，“多谢关心。山主，奴婢先行告退了。”我刻意避开凌华的眼睛，恭敬有加地行礼道。
“至于梨落的事，已然确定，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即是来投奔桐姨的，那就安心住着，若再生出是非之心...”凌华清浅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就休怪我连桐姨的面子都不顾及了。你且下去好好想想吧。”。
听到凌华一番话严厉警告，我身子禁不止颤了颤。没想到，竟会有一日，凌华会这般口气地说我。我拉着松茗小子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落晖阁。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水兮那含着愧疚、关切的眼神和凌华深沉冥思的神情。
................................................我一路拉着松茗小子越走远快。松茗小子却是难得地乖乖听话未曾反抗与我。
待到山庄中我自己的卧房时，我的心才稍稍沉静缓和下来。
松茗小子似乎有话想与我说，却又不晓得怎么说出口。诺诺地踌躇了好久。烦躁地在我房中踱来踱去。
我抬头瞧了瞧他，轻轻一笑，“松茗小子，我没事的。你下去休息会儿吧。你这样走得我头晕。”
很难得地松茗小子没有半句怨言和聒噪地走了。
我一个人独自临窗而坐。窗外的鸳鸯藤此时已然显出枯败之态。藤下的一众娇花也渐渐萎靡不振无意争香斗艳。一片盎然的生机便这般将欲偃旗息鼓。如今满目苍凉的枯败之景道是与我此时的心境相映衬的紧。
水兮的到来完完全全地出乎我的意料，确实给我了不小的打击。我怎样都想不明白水兮偷了我的紫玉水晶的手串，跑到落澜云镜来找梼杌，究竟意欲何为？虽说梼杌是天上的上神，可如今却是半点实权没有，五百多年一直都在绵竹山上做个逍遥的不能再逍遥的神仙。水兮之前正于百花宫中担任水仙花仙一职，真可谓仕途正是一片坦荡光明之际，为何会突然下凡甘愿屈身为一介不足挂齿的小小梨树树妖？
其实，在落晖阁中初见水兮时，第一个闪现于我脑海中的念头便是，许是水兮思慕梼杌胜甚，为了梼杌自甘堕落下凡假扮成自己？于水兮这般疯狂的爱慕举动，我却是完全不能理解。梼杌与我之间，就连我自己至今都还没理清楚自己对于梼杌究竟是怎样一个心思，更加不会看透梼杌之于我的一番心思了。梼杌向来心思深沉，并不像松茗小子那般直白。虽说，他一直都在找寻我，且送了我十分珍稀的手串，那也只是出于单纯的朋友之谊，我实在瞧不出他对我生了半分男女私情。
若不是图谋梼杌这个人，那便是图谋梼杌身上的某样物什，譬如如今的我自己。接近如今的凌华便是为了得到那救命的七曜神玉。而那水兮图谋的又是什么物什呢？不过，若当真是图谋物什，我却觉着心里会开心平和些。
由此也可知，梼杌不愧是五帝之一颛顼的儿子，真真是宝物神器众多，财大气粗的很。
心思百转千回间，不知不觉已然是太阳西沉，晚霞落晖堪堪一转眸淡然地望了一眼天地，便骤然间消失于地平线。铺天盖地的幽暗随即渐渐覆盖了下来。许是听到了消息，今日的晚饭，竟是桐婆婆亲自端给我的。
当桐婆婆拎着食盒神色复杂地站在房门口时，我依旧摆着临床而坐的姿势。桐婆婆幽幽叹息一声，将食盒置于桌案之上，将里面的三菜一汤两碗米饭一一摆放好，遂轻悄悄地走至我身旁。“阿落啊，别想那么多了。用些饭菜吧。”
我伸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嘻嘻笑着道，“今日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桐婆婆竟然大家光临，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你这个贫嘴泼舌的臭丫头！”桐婆婆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却不曾想，今日的我竟是这般的敏感脆弱，单单这一个举动，又无端端地让我想起了梼杌。以前我还是一颗歪脖子梨树的时候，梼杌每次都能十分精准地于歪斜的树干上找到我的额头，点我的额头似乎也成了一件能使他开心惬意的事。
“哎，阿落啊！你这般萎靡不振的模样，瞧着婆婆我心里...”我收回神游的思绪。突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思绪飘散了。以前在绵竹山上时，成日里就是胡思乱想想入非非，如今这是怎么了？
“婆婆，我没事的。”我笑着起身亲昵地挽着桐婆婆的手，来到桌案前。看到桌案上那些正冒着温暖热气的菜肴和鲜汤，鲜虾茄夹、素烧三丝、红烧狮子头还有翡翠白玉汤，样样种种都是我最爱吃的。“婆婆，今儿莫不是您良心发现，竟都是我爱吃的。怎会突然对我这般好了？梨落...”说出‘梨落’这两个字时，我心中又是一阵恍惚，有些疲惫地补充道。“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即是喜欢便多吃些。”桐婆婆十分热情地为我添饭布菜。
我强忍住心里的酸楚，笑着大快朵颐。“傻孩子！慢点吃，仔细噎着。”桐婆婆伸手抚了抚我的头顶。
我抬头深深地望着她，“婆婆，如今来了一个戴着紫玉水晶手串的梨落，此时连我自己都觉着没有手串的自己是假的。您怎会依旧对我这般好？你不会责怪我骗了您吗？”
“真的怎样假的又怎样？”桐婆婆笑着又为我夹了一块儿笋片。“我们阿落，人美心善小嘴又甜，婆婆自然打心眼儿里喜欢。我看的是人，才不是那劳什子什么手串呢！”
“婆婆，您真好！”我眼前一片水雾泠泠。几朵泪花于眼眶中悠悠地打着转。我与桐婆婆不过相识半年之久，连她都喜欢我，奈何相识了五百年的梼杌竟如此对我。我于心中暗暗补上一句，所有人都好，都比那忘恩负义的梼杌好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