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亲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仿佛面对蓟刈痕的质疑她丝毫没有觉得震惊。反而用更轻淡低哑的语气说:“医生说没有二十万的话阎王老爷只能让我多活几个月。我没有想到就连阎王也那么爱钱。我知道我的日子已不多……,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
面对白可亲更加平静的话蓟刈痕半信半疑。
“那你最多能活几个月?”
“三个。医生说的。”白可亲不加思索地回答。
“连自己的死亡日期都那么清楚?不如你也帮我算算我到底还能活多久?因为我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你的谎言折磨死掉。”
白可亲滑啦水珠子从眸眶中涮涮地掉下,抽泣着说:“刈痕,以前我喜欢你,现在我仍然爱着你。求求你答应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你喜欢我?你爱我??喜欢我爱我还给我戴绿帽?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你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突然白可亲死死地抱住蓟刈痕。白可亲只是想方设法让蓟刈痕知道她是多么地喜欢他,爱他。而此刻的她又是多么无助。白可亲多么希望蓟刈痕像从前那样相信她。她以为蓟刈痕曾经深深地喜欢着她,一直喜欢着她,过去是现在也是,从未改变过。白可亲似乎不想过分的争辩自己多久会死掉,也不会在意蓟刈痕觉得这招实在高明。她只是太多的伤痛让自己过去的那份纯真像播放电影一般重现。
“刈痕,虽然我是骗了你,但我真的爱你。一年以前我就知道自己得了血癌的……。”
天空安静得找不到飘散的落叶,也听不到汽车的笛鸣,只有风吹动铺满街面的叶子。枝桠光秃秃的依然还没能长出嫩芽来。白可亲沉默了,蓟刈痕沉默了。
好久。蓟刈痕终于还是再一次相信白可亲,这是控制不住对爱的信仰,爱的力量。他紧紧地抱着她,像害怕她下一秒就溜走一样不敢放开手。一句本平淡无奇的话却如敲木鱼一般在他的脑海里一阵阵的闷响。让他坠落于谷底。白可亲的泪水又如破了堤坝一般涮涮不停地冲出,浸润的眉睫细细丝丝压在了泪滩里,串串滴落在蓟刈痕的肩膀上。
“求你答应我……。”
“你爸爸曾经那么有钱不是吗?”
蓟刈痕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又是一番滋味翻滚,仿佛又回到南阑。那些早已被尘封的记忆。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白可亲的眼泪变得一下子安静。蓟刈痕的心一阵阵坍塌,像早已打破的玻璃瓶还不断地被揉碎成细沙。上天早已经习惯了给他这种考验。天知道他签约的作品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再说二十万对蓟刈痕一个农村小伙子实在是天文数字中的天文数字。至于,白可亲还能不能相信显然已经不重要。
“如果你是因为钱也许我可以为你筹点……。”
“太迟了。没有用的。反而,反而是你的脸需要……。”
白可亲看着蓟刈痕,双眸中满满都是绝望和疼惜在变幻。白可亲继续说:“刈痕,我欠你的来生我一定加倍地还给你,给你做牛做马做奴做仆,只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
云走了天空就会变得寂寞。留着云就必须容忍它的眼泪。即使再痛。蓟刈痕没有再说话,站着呆滞得像个木偶人。稀疏的胡须掩盖着那些夹杂在痛苦里的表情。他像个被流放的罪人。他陷入思忖,仿佛思量着如何得到解脱。
“刈痕,我走了。对不起,我还有一件心愿,我希望没有死掉之前能够完成它……。”
蓟刈痕还没有转神过来时白可亲转身要走掉。当他回神时白可亲已经向远处跑去。即将消失在街角,蓟刈痕感觉已经像抓不住她的手。
“去哪?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
“回我该回的地方去吧,那里有我的爱……这里真的不适合我。”
蓟刈痕不会让她这样莫名地消失掉,他再也无法忍受莫名其妙。
蓟刈痕跑上前。白可亲没有跑掉。蓟刈痕拉着白可亲的手。白可亲噙满眸眶的泪水再一次滑落,他抱住她,她也紧紧地抱住他。各自心乱如麻。
白可亲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肩膀上,心像随着泪水犹如某些担心就落在时间的细缝中慢慢消去它的质地存在。许久白可亲一把推开蓟刈痕。
“对不起,我爱你!”
蓟刈痕一个使劲,可终究还是没能抓住她。只见她身影消失在街角。
蓟刈痕实在受够了,他努力在抓,可她依然使劲在逃。他心里一番疼一番气没法安定。蓟刈痕已经没有力气再追上,他知道他再也追不上她了。空气随着落叶的忧伤慢慢熏痛他,每一滴藏在深处的泪水倒着流,咸死在肚子里。他站着像冻结了的石头。
蓟刈痕沉浸在痛苦里还没有转过神来三个星期就这样结束。回头看时那像是睁眼闭眼的工夫。可事实上他感觉已经又是熬了好几年。开学后他就没回过南阑。受伤了,累了,痛了。像所有孩子一样他想起亲人,他唯一的亲人——奶奶祝氏。
如今有祝氏的地方才有永恒不变的温暖。该是回家的时候了,那也是他从白可亲回来后第一次感到有些期待的感觉。人在倒霉时喝水都能塞牙缝,于是人在痛苦时总是痛上加痛,雪上加霜。蓟刈痕正在收拾着行李,一本一本干净的书本被装进书包,一件一件脏乱衣服也一并被塞在一起。门被敲了几下。
“蓟刈痕,江老师说你邻家打来电话。可能,可能你有麻烦了。江老师特别嘱咐我叫你赶快回家。……我听说是关于你奶奶的事!”成峰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奶奶?我奶奶怎么了?”
“你自己快点回去看看吧!你,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成峰的语句有些结巴起来。蓟刈痕感觉事情不妙,隐隐约约觉得家里会有大事要发生。蓟刈痕听到成峰这么一说,心开始慌了。急急忙忙地收拾好行李跑去买车票。
班车在弯曲的山道上绕绕转转,车窗外是闹市里奢望的风景。美得让人舍不得溜转眼球。那些寂静的石头缔造成突兀的山峰,那些随风摇曳的小草述说着生命的波折。那些山谷下的稻田里冒着袅袅炊烟,仿佛与世无争才是永恒的追求。蓟刈痕下了车不远就见到了桥合,急急地把桥合叫住:“我奶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