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楼前,焰火簇簇,厮杀漫天,刀剑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东临青云立于马上,吊着眼俯视着城楼之下呼声高涨的队伍,眼中晦暗难明。
忽然,他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立于队伍最后高马之上的两人后,双眸猛地一缩。
脑中猛然浮现出刚才在巷口所感到的异样,东临青云的双眸陡然冷厉了起来。
“来人。”
“王爷。”一名守城的将军闻声匆匆忙忙赶到,跪在东临青云身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守好城楼,倘若有失,提头来见。”
“是。”
“不好。”一直关注着城楼动静的殊颜,远远的看见东临青云下了城楼,转身离去,已然料到事情败露,脸色微变。
“怎么了?殊颜叔叔。”东临烨疑惑的抬头看向殊颜。
“没事。”殊颜幽幽一叹,眼中满是担忧,“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动作快一些了。”
冬翠宫内,漓洛冷着脸立于一旁,近乎冷眼旁观着楚潇然熟练的用过火的匕首划开东临紫晖的胸膛,动作流畅、利落、迅速,没有丝毫的停滞犹豫。
说是让她在一旁帮忙,其实也不过是在旁边看着,一有失血过多的情况便用幻力暂时缓解血液的流动速度,减缓失血过多的情况。更多的还是托了某只现今还在舔着手上的爪子闹别扭的九阶圣兽的福,有圣兽之血吊命,即便失血过多,东临紫晖一时之间也死不了。
望着楚潇然越来越流畅的动作,漓洛的双眸微闪,越发坚定了要将此人留在身边的决定,有这么一个后现代神医,至少今后不用担心什么头疼脑热的没人照料。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的楚潇然,正埋头专心致志的为床上之人修补血管裂口,脸上不时的渗出汗水,被灵萱细心地拭去。
忽然,楚潇然的脸色一变,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大喊道:“漓洛。”
漓洛凤眸一凛,快速取过桌上的一弯血水,灌进东临紫晖口中的同时,用幻力将那血水彻底的融进东临紫晖的血液之中。
楚潇然脸色稍霁,外面却响起了一阵高声的喧哗。
“别分心。”漓洛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奇异的让楚潇然略微焦躁的心重新冷静了下来。
漓洛看了一眼暂时稳定下来的情况,转头朝着欧阳月夏吩咐:“出去看看,不论是谁,务必帮着东临啸把人拦住。
“是。”
“大胆贼子闯入内宫,意图谋害皇上,给本相进去搜,仔细的搜,不得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欧阳月夏刚一走出内殿便听到熟悉的叫嚣,脸上浮上了几分讶然。
“是他。”东临啸初一听到声音,脸色陡沉,一贯温和的脸上戾气毕现。
“他怎会这么快得到消息?”皇后听到动静也是脸色煞白,一脸的惶然。
东临啸没有回答,手却指向了跟在叶渊身侧的两个熟悉人影。
“是他们!”皇后倒抽了一口冷气,跟在叶渊身边的那两人正是她的贴身侍女和一直跟在东临紫晖身边的首领太监。
“养不熟的狼!这样看来,父皇会出事。这两人定然脱不了干系。”东临啸的眼中迸射出了几分厉芒,还未来得及发作,便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转身一看,东临啸的脸上换上了几分担忧与愕然:“你怎么出来了?我父皇……”
“皇上没事,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公子让我出来拖延时间,定不可让人进去捣乱。”
“这是自然。”闻言,东临啸微微松了口气,眸光也变得深邃了起来,主动朝着外阁的大门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你终于出现了。”叶渊没想到东临啸会主动迎出来,却是一愣,冷笑的说道。
“大胆叶渊,不经传召,竟敢私自带兵闯入内廷,反了不成?”
“太子殿下,臣看你是看不明白现在的形势,如今本相可是奉旨前来抓捕朝廷要犯。皇命在身,怎么算是私自闯宫?”
“奉旨?奉了谁的旨意,我父皇现今仍旧卧榻再床,生死未卜,谁给你的旨意?谁给你的权利?”东临啸冷着脸朝着叶渊望去,脸上满是杀意。
“皇上染病在身,七王爷协理朝政,臣自然是奉了七王爷的旨意。”
“七王爷意图谋害皇上,居心叵测。本宫劝你们这些人及时回头,悬崖勒马,否则,必定天理不容。”皇后闻言也站不住了,上前一步指着叶渊等人怒喝。
“呵呵…皇后娘娘,您省省吧。今日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回来,那么皇上的死期也就不远了。”叶渊嗤笑一声,盯着脸色发白的皇后继续说道。
“七王爷意图谋害皇上?呵呵…过了今晚,外面的说法便会是太子殿下觊觎皇位,下毒谋害皇上,七王爷大义灭亲,斩太子平民愤,在百官的拥护之下,推让不得,继承大统。”叶渊说道此处眼中已经布满了喜悦,仿佛在已经看到了自己所说的那一幕。
顿了片刻,叶渊转过头去,看向东临啸和皇后的眼中嘲讽愈甚:“在这个皇宫之中,有能力的人才能堪当重任,你们怎么时至今日还不明白?怨不得被人踩在脚下。”
“你们早早便算计好了,当真是反了,反了。”皇后痛心疾首的大喊,脸上已经褪去了一贯的庄重,满是惶然。
“便是反了又如何,我便是反了,也是你们逼的。”叶渊也激动了起来,“想我叶家对皇上忠心耿耿,本相在朝兢兢业业,我妹妹丽妃娘娘更是对皇上百依百顺,事事周到,结果换来了什么?皇上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便对我们赶尽杀绝!是皇上逼我们的,是皇上逼我们的。”
“没错,如果不是皇上忠奸不辨,善恶不分,我爹又怎么会投靠七王爷。都是皇上的错,那个漓洛有什么好的,竟然为了那个畜牲发落我,这样的皇上不要也罢。你们都该去死,去死!”叶如燕尖利的嗓音穿透了整座冬翠宫,让听到的几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呵呵……”清冽似水的轻笑声从里殿传了出来,打断皇后想要与之理论的动作,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东临啸身后那座肃穆的宫殿。
磁性而清越的嗓音之中带着几分明显的嘲讽:“本以为还能清闲一段时间,不想这事却是因我而起,想袖手旁观都不行。”
殿门打开的一瞬,所有人看到了那张冰冷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残忍笑意:“欧阳,她的双手,马上给我收回来。”
欧阳月夏一怔,尔后朝着漓洛微笑的躬了躬身:“是。”
他早就看这个脑残大小姐很不爽了,动不动就卖弄她那尖细的嗓子,当真是…吵死了!
叶如燕脸色煞白,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那人还能如此张狂,当下也慌了:“来人,挡住他,给我挡住他。”
叶如燕近乎尖叫的呼喊让那些为漓洛所怔愣的侍卫们回过了神,慌忙凑到她的身侧将她团团围住。
“不自量力。”漓洛嗤笑一声,唇边扯出一抹寒意。
叶如燕见自己身边人数众多,刚要松下一口气,却见一抹黑影快速的掠过那层厚厚的人墙,准确无误的朝着她扑了过来。
澄澈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了那人的幽深如夜的眸子,下一瞬,双眸猛地瞪大,一声可怖的尖叫声伴随着漫天的血雾划破了夜空,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漓洛状若苦恼的蹙起了眉头:“忘记让欧阳先割断她的喉咙了,真吵。”
听到漓洛呢喃的东临啸脸色微青,心中在对眼前之人多了几分敬畏的同时更多了几分骇然,这个人真要生起气来,绝对比任何人都来得残忍。跟随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好吗?
“大哥。”漓洛的轻唤让东临啸浑身一抖,一回头便撞上漓洛仿若洞察世事的眸子,“政场如战场。”
漓洛清冷的话语好似一盆冷水迎头泼下,冻醒了东临啸几近麻木的知觉。心头猛地一颤,东临啸的嘴角划出了一抹苦笑。
是啊!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可是在形势严峻的战场之上,如若他们不残忍,别人便会对他们残忍。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当断不断,妇人之仁了?
蹙着眉头闭上有些恍然的双眸,再抬起头时,东临啸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刚才那一瞬的迷茫仿若不曾出现。
“主上,我父皇他……”东临啸压低了声音询问,语气之中已没了初时的试探,而是真的满含恭敬。
“无妨,只差最后的闭胸缝合。”漓洛回以一抹安慰的眼神,成功让东临啸放下了心。
“你…你…”叶渊看着那断了两只手臂,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女儿,脸上满是错愕和骇然。
“怎么?”漓洛凤眼微挑,睨着叶渊的眼中满是不屑,“不上去话别吗?那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不是吗?”
叶渊望着那浑身抽搐,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的血人,脸色惨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盯着那身影的抽搐越来越微小,最后不再动弹。
漓洛看清他的动作,眼中划过一抹清冷的嘲讽,这就是人性。在生死权势面前,所谓的亲情、疼爱,根本入不了这些人的眼。
“没想到太子殿下的身边还有这样狠绝的人物,倒是本王低估你了。”就在所有人都被那血腥的一幕震慑之时,一道低沉犹如大提琴一般悦耳的嗓音打破了那骇人的沉默。
欧阳月夏只觉得一股阴冷的寒意从背后袭来,常年身陷危险的直觉让他快速的做出了反应,长剑往身后一挡,一根凶狠而锋利的箭矢已经到了身前。
强大的力道逼得他不断地往后退去,眼见那寒光闪闪的箭矢尖端临近胸膛,另一道绿色的幽光陡然从身后掠了过来,砰地一声,身前的箭矢瞬间断成了两段。
绿光划出一抹美丽的圆弧回到漓洛的手上,映照出那匕首之上的花纹。欧阳月夏则是在长箭落地的一瞬便一跃而起,回到了漓洛的身前,戒备的望着前方暗处。
阴暗中的身影渐渐出现,少年修长的身形显露无疑。带着几分苍白的病容,丝毫无损那双锐利的长眸之中所透出的冷意。
“王爷,您终于来了,您要为我做主啊。臣好心劝降这些乱臣贼子,不想他们不但不感恩戴德、束手就擒,反倒残忍杀害了臣最钟爱的女儿,实在是……”
“闭嘴。”话还未说完,东临青云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让叶渊未出口的抱怨只得烂在肚里。
“东临青云?”漓洛望着那个与东临啸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年,冷声问道。
“早听闻皇兄新近认了位不得了的侄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东临青云莞尔一笑,看似温和,但那双过分凌厉的眸子之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久闻七王爷大名,今日一见也非浪得虚名。”漓洛冷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莫怪当朝宰辅会是这样一副德行。”
此话一出,几人色变,东临青云更是眯起了那双本就不怎么友好的眸子,只是那份寒意并非冲着漓洛,而是看向叶渊。
叶渊被看得浑身发凉,倒是不敢再说半句话。倒是有人存心与东临青云过不去:“七皇叔,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父皇早有准备,你狼子野心再大,终究不如父皇和孤得人心,算计多年最终也只能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本王是没有算到皇兄会那般聪明,也低估了你能耐,但这并不代表,本王会输。”
东临青云上前一步,指着包围在冬翠宫外面一圈的侍卫,冷笑道:“不得人心?你可知道这皇宫上下里里外外,有多少本王的人,又知不知道王城的守将之中有多少人已对本王投诚,朝停之中有多少重臣已成为本王幕僚,你以为就凭一个城门守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外加外面那些不问世事的兽人便能力挽狂澜?”
东临青云看着东临啸略显苍白的脸,眼中满是讽刺:“若真得民心,你们如今又怎会变得如此孤立无援?而本王又为何能够如此顺利的进驻皇宫?”
“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自保。”
此话一出,东临啸愣了,东临青云亦怔然,望着不远处悠然出声的漓洛,眼中的眸光越发闪烁了起来:“公子是在暗讽本王手下之人尽是小人,以利聚之?”
漓洛冷然不语,东临青云却再次笑了起来:“虽为利而聚亦有为利的好处,用得好也不失为一招好棋。”
语毕,盯着漓洛的眼笑道:“太子意图谋害本王皇兄,今日本王意欲清理门户,这是梵降的大事,亦是本王的家务事。还请公子莫要插手,公子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够为本王所用,本王必定倾尽所有,以报公子。”
东临青云一语又让所有人变色,叶渊不敢置信的看向两人,而东临啸这边之人则是脸色铁青,有些不安的望向漓洛。
漓洛沐浴在各式的目光下却不为所动,冷冷一笑:“倾尽所有?包括那个皇位?”
东临青云脸上的笑意顷刻间褪尽,看向漓洛的目光也锋利了起来:“本王倒是看走了眼,原来公子也是为了那个皇位而来。”
“你认为那个位置对我有吸引力?”漓洛却又是一声冷笑,“这么说吧,我看你不爽,所以那个位子给谁也不会给你,这样说够直白了吗?”
“噗……”欧阳月夏终于忍不住喷了,自己主子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的话竟然也说得出来,不愧是主子!
皇后等人的脸色也由青转白,最后凝结成了一圈的错愕。东临啸的嘴角抽了抽,忍俊不禁之余看着漓洛的双眸也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纵然你不想要,以你的能力,以你的血脉,以你的背景,最后终究也会走上这一条路,到时天玥又将会怎样的场景?
东临青云的脸终于完全沉了下来,看向漓洛的目光也危险了起来:”看来公子和本王是没什么好谈的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应该明白,皇兄一死纵然你们再多筹谋,也无力回天。更遑论,宫内全都是我的人,你们插翅也难飞。”
“他死不了,而你活不成。”漓洛的双眸平静得好似一汪死水,那份自信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份久违的不寒而栗。
东临青云看着漓洛沉静的侧脸,一贯的胸有成足首次发生了动摇,脸色微沉。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东临青云右手一挥,一阵脚步声乍起。不多时,一对精悍的御林军便聚到了他的身后。”看样子,你们是早有准备,那本王也不能在坐以待毙了。”
“不好,拦住他,他要闯宫。”皇后见状脸色微白,一声大喝唤醒了所有人的意识。
一瞬间,于庆龙带来的那些守军全都拔出了腰侧的长刀,挡到了几位主子的面前,一脸戒备的盯着那些御林军。
“太迟了。”漓洛低下头去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中有暗嘲,有不屑,还有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