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骚动，学生惊恐的尖叫声响起，一声凄惨的悲鸣之后，人堆终于呈扇状有秩序的散开。
我向人堆散开的方向看去，一个有点婴儿肥的女生仰摔在地上，满脸惊恐和害怕，是赵菲妤。
她以手撑地，坐了起来，身体向后躲闪，右脚在空中踢踹，好像要踢飞什么东西。
“哒”
一声轻响，一个似乎是黏稠又像固体的黑色物件从赵菲妤的鞋底掉下，我仔细得看了看，是之前滚进人群中的那只眼球。
“真是不得了的麻烦。”何未境抓了把头发皱眉道。
“诅诅……诅咒？”花舞狩缩了缩肩膀，重复着之前我说的那两个字。
“都给我冷静下来。”梦雾仙冷硬的声音在所有人耳中响起，“没别的事情的人，都给我滚出德育处，否则就把命留在这里。”
所有学生都呆了一下，窃窃私语一番后，最后竟是走得一个不剩，包括之前和我们针锋相对的水云彤。
空空荡荡的德育处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就剩一个缩在角落的赵菲妤。
花舞狩有些不解地左顾右盼，拉了拉我的衣袖，指了指门外。
“我们就不用走了吧？”白加黑拉过对桌的办公椅，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大咧咧的说道。
“终于清净下来了。”何未境靠在墙边舒了口气，眼底留着一抹愁绪。
“诅咒，诅咒是真的吗？我们是不是逃不出去了？”花舞狩害怕地说道。
“别想太多，诅咒是不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是有因果联系的。”昔存档站在镜子边，轻声劝慰着花舞狩，“没有事情是单独成立的。”
我欲言又止，虽然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花舞狩，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我站了会，最后还是拍拍花舞狩的肩膀，以示安慰。
“都别那么闷，继续之前的话题吧。”梦雾仙把郑严旭尸体后沾了半边鲜血的坐椅搬了出来，放在地上，她淡然地扫视德育处一圈，“人意外的多了。”
“悲伤无用，只能阻止继续下去的悲伤啊。”何未境叹了口气，沉重道。
“现在必须要清楚的一点就是学校要干嘛！”我深以为然得点了点头，并开口道。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清楚学校要干什么？”贾仁携质疑道，“我们应该先搞清楚死亡的原因吧？这样也算是对所有人负责啊。”
“炉子说得对，我们必须要弄清楚学校要干嘛。”白加黑回应道，“没有目的的活动终究是逃不过控局人的爪子摆布的。”
所以说，我已经说过我不是炉子了来着。
“老贾，你的想法是好，不过现在的情况并不合适这种局限大的做法。”何未境摇了摇头，对贾仁携道，“你要明白，这个学校，是有无限的未知存在的，我们必须要抓住它的命脉。”
“可是，可是如果没有抓住命脉，人就会不断死去，先制止死亡不好吗？也许你会死，也许别人会死，也许……”贾仁携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也许……”
“也许你也会死，你是这么想的对吧？”梦雾仙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我……”贾仁携呐呐住口了。
“无知的弱者。”梦雾仙低下头看着她自己的手，“没人不想活下去，你就不能自己好好思考思考，每个想活下去的人为什么会一致认为要选择明白学校的目的所在吗？”
“去阻止死亡，那是逃避。逃避不是生存之路。”昔存档接着梦雾仙的话说道，“因为当死亡要成为必然时，它终将来临。”
“要阻止死亡，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结束这个游戏。”我和何未境异口同声道。
“喔，炉子和盒子脑电波接上了！”白加黑惊异道。
“你滚！”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
“我妈给我生两条腿不是拿来做圆周运动的！哈哈，继续我们的话题吧。”白加黑挠了下头发，笑嘻嘻道，“门子对于学校的目的怎么想？”
“我不清楚。”梦雾仙很是坦然地说道，“从现在所有的情况来看，这可以看成一个很危险的死亡游戏。在我们可认知范围内，学生一共有十九个，还有一个存在于假设之中。虽然有十九个人，但只有五包压缩饼干，这个食物量是远远不足的，就按普通标准来计算，平均每天一个人至少要吃掉四分之一包饼干才不会使身体机能出问题。一盒压缩饼干有两包，共计十包饼干，均摊下来，不出三天食物就会告磬。”
“食物告磬后，我们靠什么来摄取能量维持日常活动？”梦雾仙在那张溅了半边鲜血的办公椅上坐下。
“更何况，我们并不团结，不可能达到一致意见来分享各自的东西。”我赞同梦雾仙的话道，“而且，当每个人明白在这里活下去有多重要后，必然不愿意把自己的食物随便分给别人。还有一点，我们就算有足量的食物，还却少生存必须的水。”
“炉子的担心很有道理啊。”白加黑道，“比如说，我就没有压缩饼干，西子也没有。”
“你没有？”何未境一愣。
“和我一起在那个教室的几个人飞快瓜分了那盒饼干，哪还有我的份？”白加黑一脸怨妇像道。
“对了，你们各自的发现都有些什么？”何未境对着白加黑昔存档询问道。
白加黑正要开口说话，一个耳熟的铃声响起，呆板的广播又一次开始了。
“叮零零零--同学们，大家下午好，下面播送一则通知，高三七班江霜霖，高三九班陈孝德联合高三十四班sh—咳咳咳考试作弊，校方决定江霜霖与陈孝德记大过，sh—咳咳咳记大过并留校察看。高三年级明后两天还有四门考试，请高三学生做好考试准备，诚信考试--通知结束。”
（注：sh——被截断的文字开头发音）
“五张试卷的处理？”白加黑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试卷有点不确定的说道，“两个处分，两个记大过，最后一个记大过还留校察看。
我靠在墙上，看向窗外，阳光还是灿烂的可以，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昔存档默默蹲下，盯着反射着淡淡金光的血液，好像在沉思着什么，花舞狩则站在一边发呆。
“学校不会是想让我们互相残杀吧？”贾仁携呆滞的问道。
这一次，众人都没有出声驳斥。
这个问题果然每一个人都考虑过，只不过，没有一个想要说出来。
谁都不希望这个猜测是真的，毕竟，我们刚刚建立了一个统一战线，一旦这个猜测是真的，那就很有可能战线崩溃，互相猜忌怀疑。
再坚固的感情在人强烈的欲望下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般的存在。
“很有可能。”我叹了口气，终是不愿意假装下去，“也许这就是一个猎杀游戏。”
“猎杀游戏？”花舞狩又是恐惧又是惊讶的问。
“见过蛊吗？”我反问道，得到花舞狩的摇头后，我瞥了墙角的赵菲妤一眼，“蛊的诞生，是将一群凶猛有毒的虫子，无论种类雌雄关在一个密封的笼子里，让它们相互厮杀，直到留下最后一只虫子——真正的适者生存。”
“好恶心的感觉。”花舞狩咬着嘴唇，脸色黯淡，随后又问道，“这和猎杀游戏有什么关系？”
“虫子的强者培养方式照样适合人，猎杀游戏就是……”我继续接道，“就是把一群人关到陌生的地方，让他们开始自相残杀，直到留下最后一个或者几个作为胜者，不过一般猎杀游戏都是有破解方法的。”
“就好像一战时的兔子猎杀游戏一样，一般猎杀游戏都是为了塔罗判断或者预言之类而存在的，在我认识中，应该是西方国家比较多。一般一批兔子中都会混着一个猎人，这个猎人将以自己的’死亡’，拉开整个游戏的序幕。”白加黑说道。
“这个问题，很麻烦。”我看着阳光道，“其实，我现在最迫切想要知道，我们现在时间……呃，准确的说，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梦雾仙捏了捏左手小拇指，微微皱眉。
“经炉子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了一点，过了这么久，这里的太阳映射似乎根本没有改变过。”何未境把手伸到阳光下，却没有他手掌的投影。
昔存档轻轻的戳了戳我的肩膀，我有点愕然地转过头看她，不明白她叫我干嘛？难道又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
昔存档见我看他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德育处一边角落蜷缩成一团，还在瑟瑟发抖的赵菲妤。我苦笑一声，不是她提醒我都忘了，这里还有除了我们一众外的另一人。
怎么处理她？
我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事情必须要一件一件处理，我们的步调太乱了。”梦雾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
乱？
我稍稍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没错，我们确实太乱了，每个人的事情杂在一起，没法有效的处理，这样迟早要出问题。
“我……我，你们……能救救我吗？”赵菲妤似乎想把自己收进墙中似的瑟瑟发抖。
救你……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们自救尚且不能哪还有能力来救你。
如果要有一个领导来统筹我们，那么，谁来？我扫视众人一圈，花舞狩，昔存档，贾仁携被我率先排除，然后就是……
何未境，梦雾仙，白加黑，以及，我。
“领导核心吗？”白加黑扯了扯微卷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瞎掺和领导核心问题，给我分个个彭德怀老大的职位就好了。”
“……你以为现在在打抗战吗，瘸子？”何未境翻了个白眼。
“抗战？”花舞狩迷惘的眨眨眼，“抗战才没有这么可怕。”
“……”昔存档没有说话，而是走向蜷在角落的赵菲妤。
“如果没有意见，我暂时掌握大权。”梦雾仙环视我们一眼，没有太多商量余地地说道。
强势的女人。
我本来想要说的话又被暂时压下，我把目光投到何未境身上，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何未境对我露出了个微笑，看了花舞狩一眼，再把目光移回到梦雾仙身上：“抱歉，这个我不能答应。这样弊端太大。”
梦雾仙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何未境会拒绝，听了何未境的话，她忍不住愣了几秒。
“为什么？”梦雾仙很快就平静了情绪。
“我们不能有领导。”何未境一针见血地说道，“无论是谁，都不行！”
“……”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德育处陷入了让人恐慌的沉默。
何未境的话，我无法否认。
我们这个小团体不可以有一个主要带头的领导者，因为这样的人一出来，那么势必会影响其他几个人，而这种影响将是最可怕的事情——当三个人想问题得出同一个错误答案时，他们也会把它当作真理去执行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无疑会全军覆没！
“……我同意何未境的观点。”我艰难的说出我的选择。
“……”梦雾仙眉头微皱，眼帘有些许垂下，像是在思考着利弊趋势。
白加黑翻着那叠试卷，看上去相当自然。
昔存档向我看了一眼，眼底带着一种我说不清的情绪，随后她又小声和赵菲妤继续说话了。
花舞狩向我靠近了一步，表情有些怯生生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贾仁携东张西望了一会，无意扫到了趴在地上死相凄惨的方箬芷，脸色瞬间惨白，向后惊惧地连退两步，靠在墙上。
“老贾有点出息好不好，别被一具尸体吓成那样。”白加黑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
“不不不是，你们看，她她，她看过来了！”贾仁携指着方箬芷的尸体，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开始打颤子了。
“什么？”我下意识向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方箬芷没有神采的空洞眼神。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的那根弦顿时绷紧。
方箬芷的眼睛充斥着血气，睁得很大，里面充满了不甘和怨恨，与她对视，奇怪的诡异感莫名的爬上心头，还伴着一种让我恐惧的悲伤情绪。
煎熬，战栗，无穷无尽的悲伤……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女人嘶哑的哭号声侵占了我的脑海。
谁？
谁在哭？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金色的光线抹平了眼前的所有景物，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呜呜，呜呜……”
有哭声，是谁？
我迷茫的张望，是谁在哭，它存在我的意识中还是现实中？
是我的视线视觉出问题了吗，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一个人影在视线中突然出现，还是那么白茫茫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她如同赵菲妤那般缩在一边，身体微微颤动。
哭声，是她。
我忍不住走了上去。
“你在哭什么？”我询问道，我必须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还有是怎么回事。
哭声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消失了。
随着声音消失，那个蜷在墙角的人缓缓的抬起头来……
时间好像进入了胶滞，那个人的动作看上去十分缓慢。也不知为何，我愈来愈紧张起来，手情不自禁的握成拳，我在害怕什么……？
“滴答、”
液体掉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落在我的耳中变得毛骨悚然。
“滴答、”
液体还在滴落……
那滴落的液体正是来自那张脸——映入我的视线之中的那张脸——那张根本没有皮肤，血肉翻卷模糊，眼窝外掀的脸！
救救我！救救我！
如同厉鬼嘶嚎的女声再次充斥了我的耳膜。
“滴答、”
一滴血落在了我的脚上……
不存在的我
江湖月
2025-02-27 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