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蓑衣4
穆亭夏下意识拔刀的动作在看到来人时停了下来。李然轩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没了平日的嘻哈。
“发生了什么事情?”穆亭夏知道此时他来访,一定有什么严峻的事情发生了。
“亭夏,你快走吧。明天朝廷就要来通缉你了。”李然轩神情严肃地看着他,“我已经在外面备好了一匹快马,能跑多远跑多远。”
“为什么要抓捕我?”
“都是严国群搞的鬼!”李然轩说到这个就来气,“朝中有人弹劾你,说什么你勾结北方匈奴,罪证确凿。文书都连夜呈上给圣上了!”
“我既是没干过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我现在走了,那不就默认了么?”
“这就是严国群那个老贼了!你不知道那个文书是从刚刚越境的匈奴士兵身上搜出来的,也不知道严国群使了什么伎俩。再加上之前我们惩治贪官污吏,朝中的官员一个个都明哲保身,公报私仇,压根没有替你求情的。你趁着此时赶紧走吧。士兵可能正在往这边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何况你还有嫂夫人呢。”李然轩说道。
“相公,你先走吧。”池兰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么?
“不,要走我们一起走。”穆亭夏握住池兰月的手,“然轩,那我们先走了。”说完,带着池兰月快步走向大门,骑上了快马扬长而去。
风呼呼地吹着,池兰月在穆亭夏的怀里昏昏沉沉,已经奔波了不知道几个时辰,只知道自己在迷迷糊糊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马背上的颠簸让她一整夜都睡不安稳。
刚刚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穆亭夏带着池兰月在一旁的茶馆喝着水,点了两碗面。这时候,官兵正好到了这边,拿着手中的画像一个个地比对。平时办事都没有效率,抓人却这么快。穆亭夏在心里冷笑着,压低了自己的草帽,还好二人先换了服装,现在的池兰月也是男子打扮,要认出来还没有那么简单。
逃跑的日子总归不是那么好过。他们像一对迷了路的孩子,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们可以容身的地方。穆亭夏扶着一旁的妻子,眼里满是担忧。风餐露宿,让池兰月染了风寒,官兵追得又紧,他们在一个地方不能停留地太久,身上的银两也花的差不多了。难道,他们真的要亡命天涯么?然轩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穆亭夏转身,牵着马,带着池兰月走到了镇上。
今晚,为了让兰月得到更好的休息,穆亭夏住进了客栈。
“相公,不用担心我。”池兰月笑着,二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的饭菜难以下咽。池兰月说着,拿起筷子,将一些小菜夹到穆亭夏的碗里,“吃吧,吃完了我们才有力气继续逃跑,别浪费了。”
“兰月,你也多吃点。”穆亭夏心疼地看着池兰月略显消瘦的脸,“对不起。”
“相公说笑呢,没事道什么歉?”池兰月看着他依旧没动筷子,便用手中筷子夹了菜喂了过去。
“跟着我,你受苦了。”穆亭夏说着,吃下妻子喂过来的菜。
“兰月不觉得这样辛苦。”池兰月看着穆亭夏的眼神,似乎有些悲伤。
“兰月你怎么了?”似乎察觉到妻子的眼神过于悲伤,穆亭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你……”
还未说完,穆亭夏就趴在了桌子上。这时候,许久不见的李然轩又一次从窗户进来。
“嫂夫人,谢谢你。”李然轩看着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穆亭夏,神色复杂。
“没事。我跟着他,也只是他的累赘。你把他送到船上吧。咳咳……”池兰月看着面前的丈夫,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官兵不知道何时知晓了他们的行踪,现在要是再带着她,一定走不了多久。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来……
“嫂夫人。”李然轩看了看她,忽然跪下,“请受然轩一拜。嫂夫人的恩情,然轩定然会铭记于心。”
“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了。”池兰月走到一旁背过身,怕自己要是再看一眼,会越加舍不得。
“那,我走了。”李然轩把穆亭夏扛了起来,从窗户中又跳了出去。
穆亭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江中漂流,身边没有一个人。糟了,兰月!穆亭夏只记得兰月给他下了药……难不成,她……不敢往下想,穆亭夏拿起手中的木浆,开始划水。真是该死,他怎么能让兰月一个人替他面对!
等到穆亭夏到了镇上,发现大家都在讨论着那天客栈的失火事故,公告栏上的通缉也不见了,他心中被满满的不安充斥着,着急地去四处打听。原来那天晚上,池兰月把他弄到船上后,在客栈点起了火,将自己与她所住的那个房间烧成灰烬。大家灭火了之后,就发现了地上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身上赫然挂着自己随身带着的锦衣卫令牌——穆亭夏一时站不稳,倚在墙上。他们……他们竟然……心里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因为他,竟然失去了一个兄弟,和自己的妻子……
看着镜子里的男子,添依若有所思。想不到这梦妖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添依不由得有些可怜他,也是个用情至深的男子。为什么要说也?添依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为了知道这个梦妖的来历,添依专门到先前的四海之巅取了法华镜回来,却看到这么一段,如果要解开他的心结,还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你怎么又来了?”穆亭夏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他只抓贪婪的人,这女的看起来并不简单,他不想招惹。
“穆亭夏,你要不要见到池兰月?”添依看着他,在听到池兰月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身影明显晃了晃。
“你说什么?兰月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再次见到她?”
“池兰月本人的确是去了冥界,可是她死前尚留了一缕执念在人间。不巧,我正好找到了这执念,不过……”添依有意地顿了顿。
“不过什么?”穆亭夏着急地问。
“没什么,这执念我可以将它封印在你的蓑衣上,这样你可以想见到她就见到她。可这执念毕竟是执念,现在你面前的只会是她死前那一刻所想,而且不会说话。”
“呵,佳人已逝。留着这执念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希望你能够想开罢了。”添依说着,“池兰月与你也是有缘,若没推算错的话,她依旧在奈何桥边等你。你若执意在人间逗留,那你与她就不可能重新开始。”
“你……说的可是真话?”穆亭夏看着添依。
“自然。”添依说着,“可惜你怨念太深,现在还没办法完全净化。”
“你……”穆亭夏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你觉得我要怎样才能消除我的怨念?”
“你的怨念皆是由自己的心魔而起的。”添依说着,从虚空中化出了一把黑色纸伞,“我这黑色纸伞可以吸收你身上的怨气,天上下下来的水乃无根之水,至纯至净,你只要在下雨的时候撑着它,就能净化怨念。不过这时间比较长,看你愿不愿意尝试了。”
“这……”穆亭夏接过添依手中的纸伞,“还需要多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千余年吧。”添依想了想,将他身上的蓑衣拿了下来,“这期间你还是不要再害人了,否则净化地越慢。我把你的妖力大部分封印在这蓑衣里,到你即将投胎的时候再还给你吧,届时你可以穿上它撑到奈何桥边,将此蓑衣交给孟婆,她会给你和池兰月一些时间的。”
“好吧。那我们到时再见。”穆亭夏说着,撑起了那把伞,隐入黑暗之中。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添依转过身,便发现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桌子上莫名多了一卷画轴,以及一个与之前相似的瓶子,里边则是一团泛着紫色光晕的雾。又来了一段记忆。添依看了看剩下的两件衣服,看来,那个人说的礼物,很快,很快就到了。
添依将瓶子收好,倒是先打开了那卷画轴。解开上边系着的黑带,卷轴自然地舒展开来,铺在了桌子上。添依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有些惊讶。画卷上是无尽的桃花,而且还是动态的。花瓣随着风吹来,洋洋洒洒地落下,铺了满地。添依不禁被这景色迷住了,用手轻轻地碰了下画卷。一阵久违的熟悉感传来,画卷上的画面在添依碰了之后发生了变化,原来的桃花都不见了,却留下了一张类似与地图一样的东西。奇怪的是,地图上画着绿色的山峦,在一处异常隐秘的地方,却是一片粉色——难道,那便是方才桃林的位置?添依不由多看了两眼,旋即惊讶,这地图上画着的——不就是仙玉市四周的山峦么?不过,地图上却没有仙玉市。添依越看越觉得神奇,她自认从古至今,哪怕现在的发展已经有了电脑,也未见过这样的画。她摸了摸卷轴,这画中还透着淡淡的仙气。指尖不小心滑到了画卷的左上角,上边有着指甲盖大小的印章,似乎是什么人的名字。添依眯起眼睛,想看清楚——上边写着的,赫然是玄止,一旁还有小小的标记——四方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