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不欢而散

潘婕扶着妈妈走到‘咱家’门口，大妈正在院子里忙活，看见她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赶紧跑过来扶住潘妈妈的另一只胳膊，“哎呀妹子，怎么不叫我一声，我过去帮你一下啊。”
潘妈妈拍了拍她扶住自己的手，“不用，小婕这不跟着我呢嘛。”
大妈扶着她进屋坐下，潘婕注意到屋里的圆桌铺上了桌布。“大妈，您这什么时候铺的呀，真好看。”
“小婕未来的老公公过来，怎么也要弄好看点，给你争个面子。”
“您说什么呢？”潘婕不禁红了脸，一闪身就站到妈妈身后去了。
大爷听她们说得热闹，也走了过来。“小婕妈妈，我和你大姐这两天就一直在家里说，你真是好福气啊。女儿这么孝顺，找个男朋友也对你跟亲妈似的，比我们那几个亲儿子还顶用呢。”
“看你们说的，孩子们不是不在身边嘛，要是在，准也得这么孝敬你们。”潘妈妈安慰着老两口，可心里也知道他们的儿女确实没在他们身上多花心思。搬来这里到现在，两家人常来常往，可听他们儿女们的电话都来得少，更别说回来看看了。这倒也难怪他们看着小婕便羡慕她了。
两家人说说笑笑，时间已经快到了。正当潘婕念叨着‘怎么还不来，该到了呀’时，院门上传了敲击声。几个人回头一看，只见林俊峰已经一脚跨进了院子，院门本来就是开着的，他敲了几下是想提醒大家，林家人到了。
潘妈妈行动不便，没有起身。潘婕和大爷、大妈连忙迎了上去，只见父子二人仪表出众、气度不凡地走了进来。
大爷、大妈没见过林宏宇，看到林俊峰身后这个超有范儿的人物，不紧暗暗乍舌。这两家人可真是有意思，林家爸爸这么有风度，生个儿子英俊潇洒；潘家妈妈这么有气质，生个女儿美丽贤淑。这天下只怕再没有两家人，像他们这样适合做亲家。
“林总……”潘婕一向这样称呼林宏宇，可现在这种情况，好像这样叫不太合适，但除了这个称呼，换成别的潘婕实在也叫不出口，所以这声‘林总’喊得声音极低。
林俊峰听她这样叫父亲，对着她做了个鬼脸，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改称呼，是等着我这个做老公的调教呢？刚要开口和潘婕理论，只见她一脸哀求的神色，也就不忍再说，亮白的牙齿咬了咬嘴唇，把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俊峰啊，这是你爸爸吧，一看就是个大人物。”大妈看到林宏宇，对潘婕的这门婚事就更加看好。这姑娘也算苦尽甘来，终于可以嫁入豪门。
林俊峰这才缓过劲来，伸出手掌指了指大爷和大妈。“爸，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大爷、大妈，他们就像潘婕的第二个父母一样。”
林宏宇极有礼貌地伸出手去，作势要与他们握手。“你们好！”
老两口不习惯这么正式的礼节，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半天，这才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掌。“欢迎、欢迎，来，里屋坐。”
说完，便把他们让进了屋里。
潘婕快步走到妈妈身边，轻轻把她搀扶起来，看着林宏宇介绍道：“林总，这就是我妈妈。”
林宏宇连忙向前跨了一大步，右手同时向她伸过去。亲家母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所以他的礼貌要更周到一些。“潘家妈妈，你好！”
一见之下，这个传说中的久病之人却并没有病容，虽然年纪看上去不轻了，但气质很好，一身宝蓝色裙子既符合身份又勾勒身材。只是……她看上去……林宏宇在这一刻突然有些迷惑。
潘妈妈并没有花时间打量林宏宇，可看到他走到自己面前，便露出了惊异的表情。难道这个世界真的这么小，原来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竟然能在二十多年后再次看见？
她没有伸手，而是双手捂住了嘴，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很有可能会惊叫出声。
林宏宇看到潘妈妈的这个表情，猛然醒悟，自己没有看错，她正是那个人。
“你是……潘慧萍？”
“林宏宇……”
喊出对方名字的时刻，两个人都惊呆在原地。周围的人见此情景，也愣住了。林家爸爸和潘家妈妈原来认识！
潘婕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有人叫妈妈的名字了，现在听林宏宇叫了出来，惊讶得无以复加。“妈……妈……你和林总认识？”
潘婕的呼唤，把潘妈妈从震惊中拉了出来。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地变了变，转向女儿沉声问道：“小婕，他就是俊峰的爸爸？”
“是啊，这就是林总，俊峰的爸爸。”
潘妈妈缓缓地低下头，心中一阵悲凉。所有的一切，都是逃不出的命运，逃得过自己，却逃不过天。“小婕，妈妈不舒服，你扶我回家。”
潘婕吃了一惊，“妈，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别问了，赶紧扶我回家，现在，马上！”潘妈妈的口气从未有过的严厉，说到最后一句，已经近乎命令。潘婕在十岁之后就没有听到妈妈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一下子也吓坏了。慌忙中来到妈妈身边，扶着妈妈走出了小院。
身后的林俊峰一头雾水，看着她们离开就要追出门去。刚抬腿便被林宏宇拉住，“走吧，我们也先回家。”
“爸！……这是来谈我们的终身大事，怎么就……？”
林宏宇摆摆手，“走吧，回家再说，这事说来话长。”
此时潘婕和妈妈已经出了院子，林俊峰无奈，只好跟着林宏宇也向外走去。临行之前还没忘记跟大爷、大妈点了点头。
大爷、大妈更是一脸茫然，这老熟人见面、儿女又要结婚，不是好事嘛，怎么会弄到不欢而散？可看到两家老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也不敢多说话，对着林俊峰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忙自己的，不用管他们。
林俊峰这才跟着父亲出了门。经过潘家院子的时候，就看到院门已经紧紧关上，凝神听了听，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尽管非常担心潘婕，可父亲已经发了话，他不敢多做停留，只好跟着老爷子来到车边，开上回家。
张妈没想到他们这个时间回来，手忙脚乱地开始给他们准备晚饭。一脑袋迷惑的林俊峰，跟着父亲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两人都没什么胃口，而林宏宇更是把戒了多年的香烟抽了一支出来。
“爸，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潘婕妈妈？”
林宏宇点着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幽幽地吐了出来。这一段无论在他的心里还是在世人的口里，都已经尘封了二十多年。原以为这个遗憾就要跟着自己被一起带进棺材了，没想到今天却因为一个人而全部重现。这是他的秘密，几乎无人知道。
二十六年前
三十一岁的林宏宇坐在谈判桌前，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看着手边上那密密麻麻、他却一个都不认识的洋文，很想就此拍桌子走人。
可公司刚刚接手，每一个单子都是这么珍贵，他要是一走了之，这个项目也就飞了。
印个洋文广告单也就算了，连咨询文件都用洋文写，这不是让他这个半吊子高中毕业生做那只上架的鸭子吗？如果上了，事情能搞定也行啊，可实际的情况是，他连自己当初英文老师的姓都给忘了，当年学的那点ABC早就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看着这个东西，只怕那些字母也不认得他吧。
憋得实在没办法的林宏宇，只好陪着笑脸对面前这位陪着老外来的女翻译说道：“小姐，这……我一个字也看不懂，您能不能给说说？”
翻译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二、三的样子，人长得很大众，却一副傲气十足的样子。林宏宇不识英文，不得已有求于她，连尊称都带出来了。可这姑娘却完全没往心里去，听到林宏宇这样问，便微抬着下巴说道：“你们公司也没人看得懂吗？”
林宏宇看到她倨傲的表情，心里一阵火起。可尽管这样，还是陪着笑脸，摇了摇头。
翻译白了他一眼，转头对着那个老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才对着林宏宇说道：“要是我们帮你翻译，八百块，如果不愿意，我们就换别家。反正H市做广告印刷的又不止你们一家。”
林宏宇不想失去这个客户，连忙拦住。“好好好，八百就八百。不过我希望你们还是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们做。”
那姑娘听他同意，便把手一伸，林宏宇知道她现在就要钱。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想着项目做成了本就能赚回来，便掏出钱包准备付钱。
正当他数钱的时候，眼角瞥见那个翻译对着老外使了个眼色，这让林宏宇立刻警觉了起来。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笑着收起钱包，对翻译说道：“你看，要不这样，我这里钱也不够，要不您先帮我翻译，等咱们项目做完从合同款里扣，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