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探视

直到六点钟会议结束，缺席的这几位广告新锐也没有出现，想着来看热闹的人们不禁生出了各种猜测。
可两个公司的老总却都很淡定从容，丝毫没有遗憾出席年会的人员不整。
年会开始前，林宏宇收到了儿子林俊峰的电话，说他正要动身去北方一趟。具体是哪里并没多说，他也没多问，孩子毕竟都这么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不过，知子莫如父，他小子最近满脑子都是潘婕的事，这次出门肯定也跟她有关。等来到会场看到潘婕缺席了年会，林宏宇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而断点的李总，收到的是路云鹏的电话，说潘婕病了他不放心，所以两个人就都不来了。其实，作为这么重要的行业社交活动，少了路云鹏和潘婕，断点公司形象肯定会大打折扣。但是，昨天一场漂亮的胜利，使得李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两个功臣告假，也就没多说什么。路云鹏最近和潘婕走得很近，他也听到了风声，但一个鳏居，一个单身，一个才华横溢，一个花容月貌，倒是不错的组合。如果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倒对公司不仅无害，反而略有裨益。这样的事，他作为断点的老总，倒真不用怎么挑明，看着就好了。
其他公司参加年会的人，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慕名而来的，没见到这几个人终是觉得非常遗憾。可林宏宇和李总对此却都有一套说辞，林宏宇的说法是：林俊峰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今天不能前来。李总的回答则更官方，潘婕和路总监因为有新的工作安排，无法出席。让人寄予厚望的、本应非常精彩的聚会，因了众人的失望有些黯然失色，不过所有来的人都接收到了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那就是——绝尘广告公司的总裁林宏宇，要强势出山了！
备受关注的缺席年会这三个人，现在在不同的地方。
林俊峰在飞往北方的飞机上。
潘婕在第四医院妈妈的病房中。
路云鹏在自己的别墅里。
路云鹏是准时到达潘婕楼下的，可打了潘婕的电话，她却说自己不能参加年会了。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很不正常，路云鹏不禁有些担心。迟疑了一会，上楼来到了潘婕的房间。
敲了半天门，房里没有反应。可再拨打潘婕的电话，明明听见电话铃声在门内狂响。路云鹏这才开口叫道：“小潘，开门，是我，路云鹏。”
很快，门里传来的拖鞋的踢踏声，紧接着，门开了。潘婕打开了门就转身向屋里走去，路云鹏甚至没看到她的脸，不过她这一身便装打扮，确实没有去参加年会的意思。
路云鹏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门，关心地问道：“小潘你怎么了？病了？”
潘婕走路的样子非常无力，走到门厅的沙发上坐下，低着头轻轻说道：“没病，只是感觉不舒服，不想去。”声音沙哑，还带着很重的鼻音，听上去像感冒的样子。
路云鹏轻轻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潘婕的额头，“还好，没发烧。感冒了？”
潘婕还是没看他，仍旧低头看着地板，不过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路云鹏见她状态实在不好，赶紧说道：“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你这样子不像没病啊。”说完就伸手去拉潘婕。
潘婕这才抬起头，对着路云鹏勉力一笑，“我真没病，就是……”
“……你……这是怎么了？……”路云鹏这才看清，潘婕的双眼红肿，头发蓬乱，整个人就像失了心神一样的颓废、悲伤。他从来没见过潘婕这个样子，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潘婕鼻子一酸，强忍着没哭出来，可眼眶再次红了。看了看路云鹏，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说话，只把头扭向了一边。
路云鹏赶紧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从他看到的情况，潘婕的生活一直很简单，除了她妈妈昏迷这个事情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事可能让她这样。过两天自己就会跟她一起带她妈妈去香港看病，照理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那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呢？难道……？
他并不清楚林俊峰和潘婕之间这么多年的纠葛，只是从昨天招标时林俊峰拉着潘婕到一边谈话，隐约感觉二人之间有些什么。因为两个人当时的神情，都不是正常的朋友交流的样子。这样看来，潘婕今天的情形，多少应该和那位绝尘大公子有些关系。绝尘为了昨天的失标来报复她？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呢？
想到这，路云鹏伸手轻轻拍了拍潘婕的肩膀，柔声说道：“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潘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多少年了，她一直默默承受的压力，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眼泪。路云鹏就像一个大哥一样，坐在自己的面前，等着听她的委屈，听她的故事。这段时间以外，她和路云鹏之间建立了一种难得的信任，这信任，让她此时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于是，在这个春节前阴冷的下午，路云鹏听到了一个简单但不平凡的故事。一个女孩子奋斗的故事，一个女孩子坚称没有爱情的爱情故事，当然，还有那一场以职场胜负为局的赌婚之约……
林俊峰确实是要去找张军。
虽然他知道，现在自己和潘婕之间的问题，已经不再是说清以前的误会就可以解决的了。往事似乎是两人之间的一座断桥，在最关键的一处让他们无路可走，但毕竟还连系着他们。可现在的种种冲突就仿佛是漫天的冰雪，在断桥上筑起了一道道雪墙，再凝结成厚厚的坚冰，把两个人隔开得越来越远。本来他是想在两人的感情到达一定程度，再找到张军把那断掉的一处修补好，应该就算圆满了。可这段时间来，林俊峰突然对自己没了信心，带着过去的那段历史，潘婕不可能接受他。特别是当他看着路云鹏走上潘婕公寓的单元，他的想法就更加急迫。他看到了危机！找到张军，一刻也不能等！
张军所在的那个小城不通飞机，林俊峰只能到了T市后转乘火车。下了飞机，天已经黑了。林俊峰马不停蹄地去了火车站，最近的一班火车是晚上十一点半的，到达那个小城的时间是半夜三点左右。由于快过春节，火车站到处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人，到小城的车票早已售空，只剩下站票了。林俊峰毫不犹豫地买了票，随后又赶紧去买了份快餐。这么长时间的奔波，他一直没吃东西，人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一路的辛苦自不用说，列车还晚点了半个多小时，到达小城时都快四点了。下了车的林俊峰快连路都不会走了，车厢里人多得像沙丁鱼罐头，连个蹲着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硬生生站了近四个小时。一下车，看见火车站旁边就是一个酒店，虽然很破旧的样子，也管不了了，走过去开了个房间，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多。
九点半，林俊峰出现在这个小城的工商局，跑了好几个地方，他才找到综合办公室。最后，询问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张军在两年多以前，因为贪污受贿，被判了五年，现在正拘押在远郊的监狱中服刑。
难怪自己回来一直找不到他！原来他进了监狱！林俊峰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沉，自己替他背了那么个黑锅，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出来贪污受贿进监狱的吗？他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自己当年的良苦用心？！想到这不禁火起，恨不得立刻见到这个该死的张军。
走出工商局，他没有片刻停留地来到大街上。小城出租车不多，等了半天才叫到一台，可听说要去监狱，司机连忙摇头。那算个小长途了，来回路途加上探视，怎么着也要一天的时间。临近春节出租车生意好，实在不想跑那种晦气的地方。林俊峰一看他摇头，也不多说，直接掏出钱包拿出了五百块钱丢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司机一见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这些钱，别说去一趟，就是跑个三、四趟也足够了，自己就算在市里跑一天，也挣不到这个数，干嘛不去？殷勤地招呼林俊峰上车，车子飞快地向郊外开去。
林俊峰的运气实在是好。按照规定，今天并不是探视时间，但春节前不少犯人家属送东西过来，监狱也就特别在这段时间放松了探视要求，所以林俊峰见到张军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不过，他不是张军的亲属，这一点让他费了点口舌。但当得知他是从南方遥远的H市专程连夜赶来的，警官们倒也就没有再为难他，让他跟其他犯人家属一起，进了探视室。
中国的人多，在大街上说这话并不稀奇，可到了监狱的探视室还能有这么多人，林俊峰就有些感慨了。看着四周的人都大包小包地带着东西，林俊峰有点窘，人来得太急，也忘记给张军带点什么。实在不行，回头再来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