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结束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冷依依不知所措，明明她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可是如今这个明明相似年纪的苏宇哥哥，只不过是长了头发，淡了眉眼，换成了这个时代的白色衣裳，虽然看起来飘飘欲仙和神一般，可是怎么看他都还是他，从小到大陪着她不曾离去的苏宇哥哥。而现在，也是这么一张脸，与当时同样的脸，告诉她，用着极其肯定的语气说着，我不是你哥哥，我是你爹。
冷依依真的不能知道，这到底要她怎么接受。
“怎么？不能相信了？冷依依，不相信的话你不如直接割开他的手指，看看他留下的血液到底是青色还是红色不就好了。噢对了，上次在魔天谷你在诉魂殿的时候，实际上身体已经恢复了往日蛊医应该有的实力，不过是记忆没有恢复罢了。不然，你就从来不曾怀疑过，为什么从来你的血液都是红色的，只有在那一夜开始变成了青色？冷依依，不如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洢姬年靠近冷依依，在她的耳边说出了一句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语，“只有年族的血液，才是青色的呢。”
是吗……
虽然她早就接受了自己是年族子孙这件事情，父母从来就不能决定，所以不管她的父母是谁，冷依依都不会难过，相反的，她很开心。这么多年，她终于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了。
所以在知道紫纱是她的亲生娘亲的时候，冷依依在恢复记忆的一瞬间几乎是用尽了心力来拯救自己的娘亲，尽管，她们想见不过就只是一刻钟而已。可是那是她的娘亲，孝道大于天，一直以来这都是她的信仰。以前没有机会来尽孝道，当然希望能让自己多一点时间，多一点机会。
可是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个爹爹，是她的哥哥啊。
冷依依一步一步走到苏宇的面前，本来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就不远，最多最多不过三步路而已，可是冷依依足足走了十步，每走一步她都在思量着，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事实上已经在行走的动作已经帮冷依依下了决定，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不过是两米的距离，就算冷依依再怎么慢慢走，也终究是会走到。
就像是命运一样，不管它怎么流转，不管用尽了多少时间，该落在谁身上，就会落在谁的身上。
当冷依依再一次站在苏宇的面前，她居然不知道改用什么称呼来叫面前的这个曾经那么熟悉如今却那么陌生的人。
他早就告诉了她答案，是冷依依不愿意相信，非要自己找出一个结果来。
“那个，能，能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终于冷依依还是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子的借口开口，不知道拿什么理由来看他的血液。
此时司空言洛、氐安无憾和如雅正在冷依依的后面，他们同冷依依一样，明明已经从冰魄年的嘴里听到了正确的答案可是仍然希望这是一个闹剧，最好就是一个闹剧。
若他真是冷依依的父亲，那么，冷依依和冰月是该恨他还是应该爱他呢？
“废什么话啊依依，直接看啊，要是他不是冰魄年，我们就直接废了他！魂灭重生，亏他想得出来！”冰月不如冷依依那么安稳，她并没有机会在紫纱的面前尽孝道，虽然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然而，就算如此，紫纱到底是她娘亲，她也希望能够替紫纱报仇。
倔强，是紫纱的性子，自然也是冰月的性子。
说到这里，冰魄年刚刚伸出手来，就被冰月狠狠划了一道口子。在冰月的心里，这个人是不是冰魄年实际上都无所谓，她本来就对什么父亲母亲没有半点感觉。但是那天山之上的陪伴，紫纱确实是打动了她的心。
但是冰魄年，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冰月划开冰魄年的手指的时候，青色的血液毫无预兆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天上的灵气明显更加充沛了。他是神，是魄神，魄神的血液自然可以润泽万物。
“怪不得，你从小伤了任何地方，从来都不用我包扎。”
事实已经是如此，冷依依在后退了几步之后，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出这么几个字来。
别人不知道，这青色血液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魂灭重生，就算她一点都不了解，如今也是看出了个大概。灭的三魂，是娘的三魂，出的七魄，是他的七魄。冷依依想不通，为什么要一个人的牺牲来换来一个人的重生。
“你好，冰魄年。”
冷依依在距离他足足三尺的距离上，用最冰冷最陌生的语气道出这么一句话来，而冰月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挎着冷依依的胳膊，作势就要带她离开。只是冷依依摇摇头，说再给她几分钟。
冰月答应了，她不知道这个妹妹与面前的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爹爹到底有着什么关系，到底又有着怎样的过去，但是她现在知道，妹妹很难过。九彩灵蛇已经没了精神，回到思想当中去了。
然而，就在九彩灵蛇刚刚回到冷依依的思想当中去的时候，冷依依使劲甩了一下头生生将它逼了出来，九彩灵蛇没有防备，被冷依依甩出来的时候恰好被冰魄年接住。
“你的东西，我不要。小时候我还觉得奇怪，一个九彩灵蛇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听我的话甚至与我合为一体，今日我算懂了。冰魄年，十九年来我从未得到过你作为父亲的半点温暖，我更加没想到的是，你用我娘亲的死亡，换来了你的重生。没错，当年是她错了，不过她不是做错了，是看错了！冰魄年，你记住，苏宇已经死了。你是你，再不是苏宇。只是最后，我仍然有一个问题。”
冰魄年像是没有听到冷依依的话一样，依然是如当初一般温软的笑容，灿烂地问着，“依依，你问。”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紫纱？”
冷依依问道。
当这个问题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将自己刚刚落下的目光重新提了起来。
他们以为冷依依会问，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者紫纱前辈还有没有机会再重新来过，甚至是，如何处理洢姬年，或者询问关于桔梗花的事情。
然而，冷依依并没有问出这些里面的任何一个，最后一个问题，她没有站在自己的角度，而是问出了她娘亲一辈子都在寻找答案的一个问题。
眉眼紧蹙的冰魄年，很明显也没有想到冷依依会问这个问题，他抬起头，看看冰月，看看洢姬年，看看冷依依。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变成了这样，相互残杀不说，每一个，怕是都恨着他吧？
此时更加重视答案的，除了冷依依和冰月，还有洢姬年。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个男人说爱过，就算是用尽自己全部的内力，用尽毕生所学，用尽所有的魂力，他都要杀死面前的这个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冰魄年开口了。
“我没有想到，再见到我这三个孩子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景，”冰魄年看着他们三个，嘴角依然是笑容，说道，“那一年我坐化九重天，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对不起清灵更加对不起紫纱，所以在坐化的最后一刻，我用尽毕生功德化作一滴泪水，滴落在清灵离世的地方。我知道，那一滴泪水，完全可以让清灵重生，但是我不知道的是，她那时候正是分娩的时候，八十年，洢姬年终于在那一滴恩德之下出生。就在那时，清灵因为用尽了力气，终于消散。然而我那一滴泪水中，抹不掉的，是我对紫纱的内疚。”
当冰魄年说道这里的时候，冰月和冷依依已经咬牙切齿，“你的眼里，就只有清灵吗！”
而冰魄年摇摇头，“若是这样，想必不会有今日的事情，更加不会有桔梗花。”
“你说什么！”丁丁的身世，一直都是洢姬年最想要知道的秘密。
“洢姬，当日你就出生在这个地方，天山。这里原本应该没有灵气的，是因为我的功德，所以天山从此灵气充沛。但是你应该也可以发现，在西南方向有一处山峰，那里始终寸草不生。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天地万物，自有其意，我何必去堪破。”
“你不愿意说，是因为你也感觉到丁丁身上的熟悉感了吧。没错，他是清灵留下的嫉妒和哀痛，当日她明明已经重生，哪怕是生下你，以我的庇佑，也不应该有差错。何况，清灵本身就是神灵。可是，她仍然消散了。那是因为，她看到了我泪水之中和紫纱的过往，她难过了，神从来就不应该有恶念，一旦有了恶念，那绝对无法想象。那么桔梗花的来处，你懂了吧。”
此时丁丁正好就躺在洢姬年的怀中，很明显当丁丁看到冰魄年的时候，有种十分害怕的感觉。
好像他一个目光，他就要消散一般。
“你是说，形成桔梗花的恶念，来自我娘？”洢姬年双眼紧紧盯着冰魄年，问道。
“嗯。”他只留下了一个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冰魄年，当日背叛的人是你，今日我娘亲不在，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不过他们这帮无知的人类相信你，我是绝对不会信的！我娘一生都在爱着你这个人渣，从来没有过半点不好的念想。最后她痛了，终于不想活在人世才选择离去，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是我娘害了丁丁，害了所有人吗！”
“不，是我害了所有人。”
冰魄年沉静的话语，继续掷地有声，“百年前她昏睡，我却以为救不了了。所以才会独自一人在极北境地守护着那个地方，一日又一日。只希望每日都能够超度她，希望她能够有一个好的轮回。但是几十年过去了，清灵在我眼里的样子终于开始模糊起来，当紫纱出现的时候，我确实,是心动了。”
他沉默下来，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与紫纱的那段过往，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最大的一个污点。堂堂一个神族之人，喜欢上人类不说，还与她有了关系，之后更加是有了子嗣。
洢姬年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手印变换这就要拼命，可是被司空言洛一把抓住，“你现在只能使用蛊术，而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化蛊的人。”
终于，洢姬年虽然咬牙切齿，但是还是乖乖停了下来。刚刚与冰月斗争，他本身就已经受伤，遇上冷依依和九彩灵蛇，他更加吃力。尤其是在桔梗花落，丁丁再也无法给予他恶念的时候洢姬年几乎已经是在硬撑。
“冰魄年，你对的起我娘亲吗。”
他不如直接换了战术，这个时候就算是他拼上性命只怕也没有丝毫的用处。于是洢姬年问着，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恨意。
“当年我真的以为她已经去了，不过这一切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冰魄年伸出右手，在右手之上创造出一把纤细但是刀锋凌厉的匕首来，他将匕首在自己的生命线上狠狠一割，青色的血液尽数传到了洢姬年的身体之中，“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清灵，这余下所有的修为，就留给你吧。”
只见洢姬年浑身上下散发出来青色的光芒，他已经在慢慢成神了。而成神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冰魄年在这么紧迫的时间将自己的修为传到洢姬年的身体内，会造成他短期的昏迷。
果真，洢姬年已经昏过去了。
此时，天山脚下已经没有了看热闹的人，他们一个个今日本来是来参加紫金派的盛典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多奇怪的景象。在洢姬年出现的时候，众人发现自己已经可以行走，于是个个都逃跑了。目前只有氐安无憾的军队还在守护着天山。
洢姬年因为体内真气不稳，已经被妙妖和妙娆带走了。而丁丁因为体内的桔梗花已经消散，此时正在以正常的速度生长着。他再也不是活了几十年可是智商和相貌都是小孩子的那个丁丁了。
临走的时候，妙妖妙娆对着冰月跪拜三次，冰月终于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她们两个。从此，妙妖和妙娆脱离苗疆。
那一天，就在洢姬年的昏迷之后就此结束，天山之上的弟子一个个都回到了紫金派，而紫清再也没有力气带着他们练武了，紫允儿已经正式成为紫金派的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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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在问，那冷依依他们怎么样了呢？
那一天，冰魄年为了维护紫纱的名声，在将自己所有的真气传给洢姬年的同时，释放出了一成的真气弥散在整个大陆，那真气之中带有的，是褪除记忆的蛊术。
当然，有司空言洛在的地方蛊术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的，所以司空言洛以及他的朋友们没有任何影响。
“在想什么？”
他们回到了清茗阁，左北易的地方。
关于左北易，他虽然体质虚弱，但是毕竟也是因为心中不干净才会比洢姬年附魂。若不是洢姬年放过了他，只怕左北易也难逃一劫。自那以后，左北易也想明白了，和不和冷依依在一起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只要她幸福，他就是幸福的吧。
在窗台发愣的冷依依抬起头，看到左北易的脸，还是有点内疚，“在想，洢姬年会不会发现，我爹其实并没有死。”
那一日当冰魄年将全身的真气都输送出去之后，在最后一刻，洢姬年昏迷过去，而冰月、司空言洛还有冷依依三个人一起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纷纷传给了冰魄年，终于，保住了他一命。
只是，从此他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人了。
“不会的，伯父已经没有了任何年族或者是神族的气息，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左北易给冷依依倒了一杯水，继续道，“倒是你和冰月，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言洛被倾家老头召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提到这里，冷依依心里还是发怵。
当日是月儿要她看好司空言洛，偏偏爱上司空言洛的不是别人恰好是自己。本来在踏雪寻梅之后，冷依依就想着断了这一段关系了，让司空言洛继续做他的盟主，而且让月儿美梦成真。
可是现在，她恐怕是没有机会回到现代了。什么古玉，明明就都是扯淡罢了。她从来就不属于那个时空，所以早晚、也必须要回来。
如今，她回不去，消失不了，到底要怎么面对月儿呢？
“他这次回去是去娶月儿的吧？”
冷依依还是问了出来。
这是左北易最害怕的，虽然他已经对自己的这段感情不报希望，然而终于心底里还是有一个十分微弱的期盼的。但是，这种期盼已经被他深深埋藏在就连自己都发现不了地方。如今，冷依依却提了出来。
“或许吧，不过我们都要相信司空不是吗，依依，别想了。我觉得倾家这次召他回去，应该和武林盟主的重新选举有关。你知道，国不能一日无军，这个江湖也不能一日没有盟主。所以，你应该是多心了。”
左北易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掌上却没有多少力度。
因为昨夜，他早已经收到来自司空的信鸽，白色的信鸽脚上面绑着小小的纸条，而那个纸条上面清晰地写着：
我要娶倾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