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紫胤开心了起来,“我也想啊,可是师姐,洢姬年那王八蛋真是太可恶了,这匕首……咳咳……正好插在……我心房……”
心房若是被利器所伤,那么自然供血能力是不足,所以就算紫胤怎么尽力,都控制不了自己说话的流利程度。
真好看啊,紫纱看着磕磕巴巴说着话的紫胤,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她好好看啊。
都说朝花夕拾,意思就是清早的花到了夕阳落山的时候才拾起来,比喻人在追往曾经的那些美好的舍不得的回忆。如今,紫纱看着面前的这个用尽一生都在守护着她的男人,还记得初见的时候,他眉目清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符。而如今在看去,不过是还未到四十岁的年纪,紫胤的鬓角已经有了须发,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足足十年没有好好看过他了。这十年,她都在朝花夕拾,都在追往过去的回忆,从来不曾看看周围的风景。
紫胤的手,被紫纱紧紧握在手心里。紫纱知道,到最后他也未曾听到刚刚慌乱之时她用尽心里喊出的那句话,而如今,她却不像再说一遍。因为紫胤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殷切。或许,他早就认命了吧,早就知道自己是不会回头看他一眼的。哪怕,紫纱并不是这么想。
如果现在不说,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可是扪心自问,她真的,爱他,还是可怜他?
紫胤眉清目秀的样子一幕一幕出现在紫纱的脑海之中,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改变的,是一如既往对他的放纵和微笑,是对关于她所有事情的认真和对自己所有事情的不在乎。可是,若是爱的话,为什么想起冰魄年,她还是会心痛?
“紫胤,”紫纱轻轻低下头,已经乌黑发紫的双唇轻轻贴在紫胤的唇上,紫胤从来没有这么惊喜过,哪怕,他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怜悯罢了。
那一吻落下,紫纱另一边一把拔出了紫胤胸口之中的匕首,瞬间,血流如注。
“啊——”
是紫胤的撕心裂肺的叫声。
鲜红的血液因为没有了匕首的强迫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喷射出来,足足达到了一个人的高度,天山上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明所以,紫清更是大声呼喊着,紫胤是她师傅,虽然这些年她这个师傅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眼,但是她依然心满意足!当年她衣衫褴褛独自一人在街上乞讨,是师傅救了她一命,给了她所有,除了爱情。不过紫清从来都没有奢求过,这么好的人本来她就是配不上的,只是现在师傅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为什么师伯还要这么对他?
紫清迅速调动起全身的内力,将自己的掌门令牌直接扔到了紫允儿的手中,更加对紫允儿的呼唤不管不顾,此时的紫清,和紫纱没有半点区别。也是怪了,紫金派的人都这么冲动而且执着吗?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师傅!他爱了你一生,只怕还要是一世,可是你呢,居然和一个年族的怪物做出那等苟且之事!”
紫清已经气急了,她迅速用止血的药止住师傅的伤口,然而当她靠近的时候才发现,原本以为师傅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原本以为他不过是想要离紫纱那个女人近一点,所以她始终都没有出现过,始终都希望他幸福才是真的幸福。然而现在,这么近的距离紫清居然只能感觉到师傅十分微弱的气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而面对一个自己师弟的弟子的侮辱,紫纱居然没了往常的性子,没有训斥,更加没有教训她。虽然如今的紫纱已经入膏肓,然而收拾一个紫清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动。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她有的,只是难过。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见紫纱不说话,紫清更加放肆,“刚刚冲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掌门信物交给允儿了,对你,我再也不需要任何的礼貌。紫纱,我也不怕,今年我二十八,认识师傅足足十五年,这十五年里,我坚持每天给他打水梳洗,他的每一顿饭都是我亲手做的,十五年如一日。紫纱,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什么?呵呵,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想要他能够换一种层面关注到自己,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甚至十年过去了,我终于放弃了。但是这个习惯却始终没有改掉过,我以为自己只是习惯了,我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是紫纱,呵呵,我自己都觉得好像,好像是已经放弃了。十五年,我都已经过糊涂了,还把自己当成那个十八岁正是年少芳华的年纪。今日,看到师傅死也要救你,救一个和年族之人有染的人!我终于知道,多年来我始终以为是自己配不上,原来,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紫清的眼泪落在紫胤的脸上,他已经闭上双眼了。
没有呼吸。
这一刻的紫清终于崩盘,“紫纱,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啊!那一年天山天灾,紫金派在最需要内力化形的人镇住天山中最高耸的山峰的时候,所有人都和师傅说,找你回来吧,找你回来吧。可是师傅说了,内力化形本身就要耗费极其庞大的内力,何况是将内力化形镇住一座山峰,而且耗费真气会衰老,他知道你重视容颜所以从未打扰过你。可是谁不知道,师傅虽然可以内力化形,但是紫金派内力最高超的人是你!他怕你受伤,便直接用了禁书将自己多年的内力全部集中于一天,终于,天山保住了,紫金也保住了。就是在那之后,他把掌门的位置交给了我,那一夜,他整个人衰老了不只十岁,你只是看到他的鬓角是白色的,殊不知在去见你之前,他让我帮他染黑了所有的头发!”
听到这里,紫纱的眼睛已经瞪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紫胤,已经为他做过这么多事吗……
她匆匆从紫清的怀里将紫胤的发髻解开,果然,尽管外面是黑乌乌的,可是里面纯白色的头发在发髻的解开下,全部散落开来……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紫纱已经崩溃,她从来就不知道这些事情,紫胤没有告诉过她,没有啊……要是她知道是这样,当初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回到天山助他一臂之力啊。怪不得,她一直奇怪,为什么同是师傅的弟子,他的武功进步这么慢……
“我不说,我为什么不说,我不说你上哪里知道他有多爱你!我守护了他十五年,他已经过了十五个一个人的生辰了,可是你呢,这十五年你说他为你准备的礼物哪一个不是精心自己做出来的,可是你,善待过哪一个!他为你准备了那么多可以带在身上的小东西,可是你呢,身上空空如也,你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紫清的话,字字都说到了紫纱的心里。她始终都以为他不会在乎的,姐弟么,不就是应该这样?亲人怎么可能在乎那么多。
就在紫纱流泪的时候,紫清拿起落在地上的刚刚被紫纱拔出来的匕首,瞄准位置,狠狠插入和他一样地方的自己的心房。
“呵呵……”
一声苦笑,伴随着多少凄凉。
“紫清!”
“师傅!”
“掌门!”
天山之上的紫允儿已经几近疯狂,她想飞奔过来,却被无憾拦住,“你去也没有用,让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自由点吧。”
被拉住的紫允儿扑在如雅的怀里,泣不成声。
“紫清,你怎么这么傻,你才二十八岁,还有完整的人生,还有大好的将来啊……”
面色已经开始逐渐变黑的紫纱,已经完全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她尽力爬到紫清的身边,如同紫清是她的孩子一般将紫清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抱着紫胤。
那一瞬间,紫清也如同刚刚紫纱的做法一般,将自己胸口中的匕首直接抽了出来,鲜红的血液再次喷射到一米以上,空气中下起了血红色的梅花雨。
“师,师伯……我明白了……你,要活下去……”
“紫清!”
当眼睛真正闭上那一刻,紫清才明白刚刚紫纱为什么要那么做,身为紫金派的人,怎么能让这种外族的匕首插入胸口而亡?她与紫胤,都是紫金派的掌门,怎么可能受得了此等侮辱?
紫纱,是在为师傅着想啊。
只是师傅,这一生你全部的目光都在师伯的身上,小清只希望,下一生,下一世,若是师伯还是与你有缘无分的话,看小清一眼可好?
这一世,就这样吧……
终于,紫清也没了气息。她最后的感觉,是紫纱将自己的手与师傅的手放在了一起,是师傅手掌的余温。
够了,真的够了,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正在与洢姬年对战的冷依依,并没有看到这边的场景,当她听到一声来自和自己血脉相似的一声叫喊的时候,她以为冰月姐姐,可是当冷依依低头看去的时候,正歇斯底里叫喊的,是她的娘亲。
“娘!”冷依依以为以娘亲的内力,是可以逼出那些毒液的,可是没想到,那桔梗花的血液居然有此等威力,怪不得连九彩灵蛇变身都感觉到吃力。
看到此时已经满身都是黑色的娘亲,冷依依几近暴走。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脑海之中小时候的片段一篇篇闪过,紫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和姐姐,她的关爱,从来都没有少过。只是,为了她们两个的安全,她才忍痛抹去了她们姐妹的记忆,将她们随机送到异时空之中去。
听到了冷依依的呼喊,冰月也停止了对山脚下民众的救助,顺着冷依依的呼喊看了过去。
她惊呆了。
“洢姬年,我要你不得好死!”冰月瞬间爆发出所有的内力来,周围百公里内所有内力不足的人通通都被冻成了冰块。
这是内力化形。司空言洛看去,原来冰月也修炼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冰月与冷依依在相视点头之后,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是身为姐妹,她们还是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冰月召唤来七彩灵蛇,因为冰月极具激动的情绪,与她几乎为一体的七彩灵蛇在一瞬间也变大了一倍。而九彩灵蛇在冷依依的召唤下,也放大了身形去帮助冰月和七七。
洢姬年打得正开心,他的手从来没有离开过丁丁,就是这样,冷依依都没能够胜过他。
“又来了一个?呵呵,正好,我洢姬年,今日要你们一个个都在这里给我娘亲陪葬!”
听到这句话,紫纱终于想起来,这里,是清灵悲痛欲绝终于完结自己的地方,是洢姬年的出生地。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过紫纱倒是奇怪,那桔梗花可以溶解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一滴,就足以毁掉天山所有的花草,再滴下一滴,整个天山的碎石都会消失,滴下三滴,那么整个天山都会消散。
而自己,不过是个肉身的常人而已,怎么可能抵得住这么强悍的毒液?
脑海中不计其数的想法突然而至,一个个都被紫纱否定掉了。最后,她选择了一个稍微有些靠谱但是可能性几乎为零的可能。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神,有过不一样的关系吗?
“娘,娘你怎么样?”冷依依直接轻功飞过来的,见到全身都是紫色的紫纱,冷依依难过得恨不得要抽自己两个耳光,今日的目的明明就是保护娘亲,可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都一无所知,真是混蛋!
而紫纱,眼神之中却没有丝毫即将离去的悲伤,她现在只有开心,看到为了她正在和洢姬年誓死打斗的冰月,听到这一声久违的娘亲,她现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冷儿,你全都想起来了啊?”毒素的上升,让紫纱说话已经有些吃力了。
冷依依点点头,然后使劲想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毒液的速度,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该死,小时候的记忆怎么还是这么不完整,居然想不出任何办法!
“娘你别着急,我只是现在记忆还零碎,你坚持住,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找出办法救你的,娘亲,你坚持一会儿,你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啊!”冷依依已经泪流满面,她翻着自己全身上下,渴望自己能够翻出什么救命的东西来,灵芝?不行,桔梗花是至阴之物,灵芝是至阳之物,这么强烈的碰撞,只怕娘亲瞬间就会丧命!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谁来告诉她到底怎么办啊……
“司空,你别打了,你别打了,快过来救我娘亲,救我娘啊!姐姐,放过他吧,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快来啊,我没办法,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冷依依已经完全崩溃,此时的她跪在地上,翻着自己身上全部的东西,一遍又一遍。
天山之上,紫允儿、氐安无憾、如雅也纷纷轻功飞过来勘察紫纱的伤势。
无憾将自己的手放在紫纱的手腕上,却还没碰到的时候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后退了好几步。
“无憾,没事吧?”如雅心疼地问道,“有办法吗?”
冷依依也充满期待地看向氐安无憾,却看到了一个左右摇摆的头部。
“不可能,你是这个国家的皇子,什么天山雪莲,万年灵芝都是你的,这整个丹国都是你的!氐安无憾,你救我娘,你救救她啊……我才刚刚想起来我有一个娘亲,有一个姐姐,我不想失去她,一点都不想……对了,初见的时候你说要我做你的王妃对不对?我做,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氐安无憾,我求你救救我娘亲……”
冷依依扑在氐安无憾的脚下,她已经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在乎任何东西了,此时的她,就是一个狼狈的孩子。
而司空言洛刚刚从另外一个山峰之上轻功过来,却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不凑巧的,他只听到了后面的半句话。她说,要做他的王妃……吗?
“言洛,有办法吗?”如雅走过来,知道他已经误会,但是现在真的不是解释的时候,紫纱前辈的面色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黑色,他们再不救,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可是司空言洛站在那里,他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真的镇住了。
若不是如雅,只怕司空言洛还沉浸在刚刚冷依依的话中,可是当他细细看过去的时候,终于同氐安无憾一样,摇了摇头。
“桔梗花的血液从来就解不了,这种花从来都不存在,它不过是一种强大的悲哀、哀痛、气愤以及一切悲观的情绪集合产生,所以才会有这么强大的腐蚀能力。要解这种毒液,除非化解桔梗花本身的哀怨,只是,我们连是谁将桔梗花种在丁丁的身上都不知道,看洢姬年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真的无能为力了。而且,”司空言洛扶起冷依依,“冷儿,紫纱前辈现在真的苦不堪言,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