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江湖中号称“百里踏血不归人”的青要宫宫主七十二氏的重伤被捕。
先说那青要宫,是江湖中第一邪教,宫主七十二氏号称“百里踏血不归人”便是以屠杀人命为乐,江湖人氏人人得而诛之,却无奈技不如人。“青要宫”“七十二氏”在江湖中张狂了整整七个年头。
然后,重伤七十二氏的是江湖名门萧家萧几和李惠夫妇,夫妇二人合练的一套九巅剑法,在七十二氏心口刺下不浅的两剑,却被狂怒的七十二氏用内力震伤心脉,七孔流血而亡。
重伤的七十二氏,本该被关押在少林四大圣僧驻守的地牢,但如今却是被朝廷关押在贝州府天牢,这世道,本是江湖不犯朝堂,朝堂不犯江湖的,但一个七十二氏,却把江湖和朝堂搅了个混乱。
只因他在被捕前一个月,把皇帝的宠妃尹小惜居住的惜雪殿屠了个底朝天,殿里上下六百七十一人,包括已有龙胎的尹小惜都不能幸免,更甚的是相传美得惊为天人以致除了见皇帝,见其他人都要蒙面的尹小惜,被生生撕去面皮,剖开了腹部。
七十二氏罪该万死,重伤的七十二氏在天牢里活得也不痛快,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过是这样。看守他的狱卒,恰好有一个妹妹在惜雪殿谋活,惨死在了七十二氏手下。
伤心至极的狱卒,在牢里生生将重伤的七十二氏用酷刑凌虐了三日,第四日提审,七十二氏被发现呼吸全无,尸体冰凉。
七十二氏所犯之罪,本就该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狱卒被打了几板子赶回了乡下。
只是欠江湖一个说法,毕竟七十二氏还是江湖中人。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皇帝下令让验尸官去验尸,待确认七十二氏已死后,告诏天下,也算一个交待。
可是,就在验尸的当天,天牢里什么也没有,或者说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但是无数具尸体里,却没有一具是七十二氏的。
是的,七十二氏被劫狱了,或者说是偷尸,顺带劫走的还要二十四个重犯以及看守狱卒的十三条性命。
故事就这么展开了......
江湖中各种茶馆里,说书的先生都在讲着一个人的传奇,那个人的名字叫萧摇,是著名的杀手组织杀手堂的头号杀手,买他杀人标价到了两万两,是杀手堂中最贵的杀手。
杀手堂的杀手都是有排名的,排名不是按武功实力的高低,这些表面的东西,而是他们杀手的“命价”。
所谓“命价”是杀手堂所独有的一种手段,用以淘汰掉较弱的杀手,它由杀手堂的顾客评价出杀手的性命所值的价钱,就像是萧摇的“命价”居于榜首,是五百万两,就是说,谁若有能力杀了萧摇,便可拿着他的首级来杀手堂兑换五百万两银票,货真价实。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中都流行以杀掉杀手堂中排名较后的杀手为赚钱方式,因为杀手堂真的很守信,而且杀人偿命,杀杀手一点负罪感也没有。
可是好景不长,从“命价”榜排名最末的换成一个“命价”为一万的叫韩基的杀手后,再有没有人能从杀手堂拿去一分钱。
但是,杀手堂名声更盛了。因为,这是一个绝对高手的组织,同伴的血把整个杀手堂提炼成一个没有失败的队伍,而萧摇,站在这个队伍的最前面。
这些,并不是说书人爱说萧摇故事的原因。他们爱说萧摇的故事,是因为萧摇经历了太多的传奇,而他,本身就是个传奇。
不要以为萧摇这样的杀手冷漠无情孤独寂寞,其实他有很多的朋友,并且,他的朋友们早些时候都是为了杀他而来的。毕竟,人人都以为,杀手堂头号杀手定是穷凶恶极之人。再加上五百万两的确不是一个小的数目。
只不过,萧摇至少还健康的活着,所以,想杀他的人,最后都成了甘愿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而萧摇,依旧顶着那颗价值五百万两的脑袋招摇过市。
对于他头顶的五百万两,有一个人是最担心的。那个人也就是少有的,不是因为五百万两而结识萧摇的人。
他叫秦无衣,是江湖名门秦府的三公子。
萧摇和秦无衣是发少,或者说是同门师兄弟,他们各自掌握着对方的一个重要的秘密,一存十三年,足见感情之深。
萧摇喜欢多管闲事,大概是过于顽强的生命力在作祟。但是莫名其妙的,他去管一些事情本都是小事,最后都成了江湖大事,而他的那些身份非同一般的朋友因此更喜欢叫他帮忙。江湖甚至有:“武林大事不离萧。”的说法。
江湖中每个说书先生都会说好几段萧摇的故事,比如《萧摇肃清丐帮》?《萧摇独闯天地门》又比如《蝴蝶扇三戏轻衣剑》......蝴蝶扇即是萧摇在江湖中的称号,轻衣剑便是秦无衣的称号。
师出同门,秦无衣使的是一把重剑,名为轻衣,而萧摇相传使的是一对折扇,形似蝴蝶,故称蝴蝶扇。
“实际上呢?这就是传说中你的兵器蝴蝶扇?”秦无衣挑着眉毛,斜眼看着萧摇手中的一把乌骨折扇,一脸讽刺。
“大概是吧……秦大哥你也知道,我练的是徒手。”萧摇摇着扇子,笑得一脸无奈。
此时呢,万福楼里的说书人还在说着《蝴蝶扇三戏轻衣剑》的段子,段子中的两大主角,一脸兴致盎然的边嗑瓜子边听着,听到兴致处不禁低声调笑几句。
“要说这蝴蝶扇萧摇武力虽胜轻衣剑,但他名声可大大的比不过秦无衣啊。”这时隔壁桌有人笑道,语气里有些轻蔑,“毕竟萧摇是个冷血杀手,而秦无衣可是正派的侠客。”
说话声不大不小,在座的每一位茶客,包括说书人都是正好听到,说书人被哽得干瞪眼,而听众们眼里也渐渐显了怒气。
杀手杀人时虽冷血,但事实上,却没有听到关于萧摇滥杀无辜的消息,虽然每个说书的,流传的故事中,萧摇的形象,年龄,甚至性别都不尽相同,但萧摇仍是闺中少女们得的梦中情人,意气少年的偶像。
隔壁桌的人见众人都望向他,得意的继续说:“蝴蝶扇的故事,说来说去也不过就这么三五个,这江湖里,现世有谁见过萧摇么?说不定,萧摇只是说书人自己编出来的呢?哈哈!一个七老八十爱多管闲事的冷血杀手,真够有趣的。”此话不无道理,萧摇的故事,在民间似乎流传了不少时间,或许,萧摇真的已经很老了?
“萧摇不出现,是因为江湖平静!不像您,靖侯爷,三天两天不闹出点事来就不乐意。”门外传来如莺的女声,是一黑衣女子,披散着长发,杏眼,气质却很高雅。
在座的茶客都倒吸一口凉气“小太岁”靖侯爷!
被叫做靖侯爷的是一个灰色头发的小孩,十一二岁的模样,头上带着金色的羽翼展开状的冠,腰间还缀着刻成老虎形状,贵族才能用的羊脂玉佩,衣服是金钱滚边的云纹青缎,分明是小小的个子,却有一双深灰色的,极其阴暗的眸子,显得老练而狡黠。
他神色一变,笑道:“梧凰这可就是你偏心了,谁说这江湖中没有大事,七十二氏窃尸案可算不小?怎么也不见那什么蝴蝶扇出来?”
“梧凰公主!”又有人小声惊呼。
万福楼里,所有人都跪下了:“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二人例外,那便是一脸微笑的萧摇和低头喝茶的秦无衣。
“这小茶楼里今儿可来了不少大人物。”萧摇偏过头对着秦无衣说。
秦无衣放下茶杯,眯着眼对梧凰公主说:“你们继续啊。”
梧凰公主的教养十分好,点点头,说:“平身。”似乎对面前两个男子见她不跪没有怎么在意。
靖侯爷却是得理不饶人:“要我说那萧摇也不过如此,如今七十二氏之案无头无绪,可算大吧,他人呢?要我说,你们这些愚民都是在搞盲目崇拜!”
所有人眼里都有了怒气,不知何日起,萧摇竟似成了江湖中救事的英雄,他救的不是世界,而是各种有趣的,看似无解的奇事,闲事,但是距七十二氏窃尸已有二十日,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朝廷没有,江湖也没有,像是一派平静,茶馆里,酒旗下,少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他或许还不知道。”梧凰公主争辩道,虽然,很没有立足点的理由,七十二氏的事情连南蛮地区的巫族人都能知道一些,更何况江湖中人萧摇呢?
靖侯爷很放肆的笑了,稚嫩的童声“咯咯咯”很是刺耳。梧凰公主求助似的望向秦无衣,秦无衣眼观鼻,鼻观口。
茶馆里只余下靖侯爷的大笑的尾音,萧摇放下一块碎银子,说:“走啦。”
秦无衣起身,路过梧凰公主时说了句:“或许,他真的不知道。”
“喂,萧萧,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出了万福楼,秦无衣扯住萧摇的袖子问,“这么离奇的闲事,你不管啦?”
逍遥用扇子支着下巴,不说话。
“喂,萧萧,问你话呢!”秦无衣拍开萧摇的扇子。
“你猜对了。”萧摇淡淡的含笑说,“那什么梧凰公主是你心上人,那么担心她,都和小弟较上劲了?”
“什么?”秦无衣一头雾水。
“我说你猜对了”萧摇耐心的说。
“猜对什么?”秦无衣停下脚步“去酒楼谈?”
“我们才喝过的茶,喝茶前才从醉仙楼吃过午饭。”萧摇用扇子轻敲秦无衣的头“我说你猜对了,我确实是不知道。”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七十二氏的事!”秦无衣一惊一乍的鬼吼,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萧摇用扇子遮住脸,淡定的说:“七十二氏我知道,七十二氏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愿听,走,酒楼里说。”抬头眼前正是醉仙楼。
“你不是说才吃过么?”秦无衣委屈的揉脑袋。
“是,但是我更不想再街上被人围观。”萧摇说着“呼”一声,云中微步冲进了醉仙楼第一雅间,和店小二擦身的瞬间,抛下一句:“白玉奶茶一壶,乾果蜜饯八品,第一雅间。”徒留店小二茫然了,一阵风怎么带来一句话?刚才是有人么?
正在店小二茫然之时,又一阵风过,秦无衣使出了同样的云中微步,但速度很明显不如萧摇,叫嚷着:“什么时候有那么多人在看着我们的?萧萧,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
店小二惊到了,这阵风是人,已经很快了,若不是叫声,他几乎捉不到那个人影,那之前的那个……是鬼么?一阵惊吓。
却见从第一雅间走出一个锦衣,凤眼,重剑的少侠,见了小二,点点头说:“按我之前的那两个朋友说的上吧。”
两个朋友?这个少侠分明是第二个狼狈冲进雅间的人吧,衣服的颜色声音也是一个啊……店小二默然了这江湖中的人,都擅长变脸么?
醉仙楼第一雅间。
“萧萧,你怎么会不知道七十二氏的案子?这段时间,你死哪去了?”秦无衣翘着二郎腿,左手抱着茶壶,右手抓着合意饼。
“一年前接了一个委托后就一直待在西苗,话说秦大哥,你和那位公主……”萧摇推开窗户,心不在焉的说。
“梧凰啊,我和她只是朋友。”秦无衣大大咧咧的说,“什么委托?”
“朋友么?那位公主可喜欢你,喜欢得紧啊,好好珍惜啊。”萧摇微微苦笑,避开问题,风吹动他两颊长长的刘海,有些惬意,有些痒。
“我也奇怪呢?你说,那梧凰公主啊,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我秦无衣,出了名的风流少侠啊,她送上门来,我却躲也不及,你说,为什么呢?”秦无衣咽下一口奶茶说。他明白,有些委托不可以被旁人知晓的。
“就是因为送上门的吧。”萧摇手支头笑道,“对了,关于七十二氏的事。”萧摇突然反应过来,问。
“哦,就是这样啊......两个月前......”秦无衣把油腻的手在锦袍上蹭了蹭,认真的对萧摇讲述。
“秦大哥,你会告诉我这么清楚,莫非,你也希望我管这闲事?”萧摇斜眼看秦无衣锦袍上的油渍,暗骂真是个败家子。
“闲事?这是案件。”秦无衣说。
“案件也不关我的事。”萧摇说着也喝了口奶茶。
“怎么不关你的事?”秦无衣大叫。
“哪里关我的事?你给个理由。”
“你是萧摇啊。”
这似乎是个理由,萧摇挠挠脑袋,又眨眨眼睛。
“走,先去见梧凰公主”萧摇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什么?!”秦无衣又鬼叫。
萧摇淡定的再次用扇子遮脸,到底要几次,秦大哥才能知道,大呼小叫是不好的呢。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秦无衣缩缩脖子。
“你不去,梧凰公主怎么可能见我。”萧摇眨巴着一双星眸,掩口说,“这么多年下来,我总算了解,轻衣剑秦无衣的克星,居然是送上门的美人。”
“你!你!你!萧萧!你怎么能这么接你秦大哥的短。”秦无衣装成一副欲泣欲泫的样子,修长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狡邪“你只要告诉别人你……”
秦无衣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摇一扇子点住了穴道,世界归于平静。
只余下醉仙楼窗外的一株紫荆,默默的吐着芬芳。那是一株有些年头的老树了。一直被醉仙楼供养着,相传醉仙楼的创始人在树下偶逢醉仙,才开了醉仙楼的。这株紫荆也奇怪,开花是一年红一年白的,每当它开红花的时候,醉仙楼都要摆开祭台,祭祀醉仙。
而今年,它开的是白花,从楼上看,像是一朵一朵的云雾。又像极了女子衣摆上的纹样。风吹过,一切都若隐若现的,繁盛的花叶下,有两条人影隐约可见,其中一条人影指着二楼雅间里探出的一只脑袋说:“那果然是萧摇吧?”
“您神机妙算。”另一人声音低沉很多,“他会上钩么?”
“呵?一切自有天命。更何况,他本就是一条直钩都会咬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