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蛮胖子的脸上泛起了一股残忍的笑容,“嘿嘿,早说么?刚刚就给办了……”
殷不思点了点头,“那些事,就交给手下人去办吧,夜也深了,想必大家也都饿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酒菜,我们边吃边等如何?”
海蛮胖子疑惑的刮了殷不思一眼,冷声说道:“殷不思,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殷不思苦笑一声,态度颇为诚恳的说道:“老弟啊,这段时间姐夫我也想清楚了,这海家家主的位置对我来说也是奢望,原本论人手,我和你这次带的差不多,只不过小叔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小叔,又接着说道:“所以吧,我也不争了,提前先卖个好,等他日海蛮老弟做上家主的位置可切莫忘记了哥哥……”
海蛮胖子哈哈一笑,对殷不思这么识相显得十分满意,“你这倒插门的,果然识相,放心,你会做人,我怎么也会看着我姐的面子上,多照顾你几分,再说了……”海蛮胖子向前靠了几步,压低了声音,才将最后的话给说了出来“就凭你个外姓人,拿什么和我争……”眼神颇有几分凌厉的盯着殷不思那张在他看来无比谄媚的笑脸。
径直穿过了殷不思,大脚朝着内堂走去,而一旁的“海小叔子”双手负在身后,他看了看殷不思,又看了看走在身前的海蛮胖子,莫名的摇了摇头。
殷不思则连连点头说是,回应着海蛮胖子嘴里冒出来的奚落与不削,笑容也越发的灿烂,落后了二人几步,这才跟着走进了内堂。内堂里早就摆好了酒菜,而朱绛儿一家被关进了一旁的一个偏厅里,包括已经死了的朱屠夫……
朱府偏厅
朱绛儿幽幽的睁开了眼,眼前垂下的帷幕显得十分的陌生,背后传来的温热让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某张床铺之上,床褥很是柔软,很舒服,这样温热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这里是哪里?”朱绛儿心中默默的问了一句,漆黑的房间中没有点灯,却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你醒了?”朱绛儿吓了一跳一下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呼了声“谁?”而撑在身后的手却摸到了另一只无比冰冷的手,朱绛儿感觉的到那是一只厚实的大手,可那手中传来的冰冷让她的背后一阵发毛。不知何处窜来了一阵冷风溜进了衣襟之间,僵直的身子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一声尖叫,朱绛儿颤抖着朝着窗台的角落靠去。
她一边后退着,一边颤抖着问着“谁?是谁?这里是哪里?”目光惊恐的注视着那陷入黑暗的床褥。她很想让自己的视线远离那张床,却又不敢,心中仿佛有种惧怕,怕眼睛一转到了别处或许在转过来的时候,眼前会凭空多了一张脸。这样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以至于她没有意识到黑暗中的那道声音根本就不是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叹,有些无奈却又有些冰冷,“你为什么要回来……”朱绛儿的目光终究还是被声音吸引了过去。就在离床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道黑影,而她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轻轻的拍打声从伴随着轻轻的呼吸声在那寂静之后散发了出来。
朱绛儿的身子微微一颤,干裂的嘴角微微张着,白雾透过窗沿散了进来,那微弱的夜光下,远处黑暗中的人影慢慢的探出了身子。朱氏永远没有表情的脸走进了朱绛儿的视线中,却让她慢慢的低下了头,她听清了那句“你为什么要回来……”自然也明白了朱氏这话里的意思,她们不想她回来。朱绛儿要着嘴角,身子依旧颤抖着,可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冰凉的身躯那,那散发着寒气的心估计邹的宛如嘴角上的裂痕一般,带着怒意,却又生不起恨意。尽管眼前的母亲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冰凉,可那始终是她的母亲……
生她养她的母亲,一路上多少艰辛多少苦难,她多想自己的母亲也能像寻常母亲一般,看见这样的她能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可从母亲嘴里透出的那股冰凉,就算她想主动扑上去,也会被那股寒意给推出来吧。朱绛儿就是如此的想着,眼角上的雾气变越发的深沉着,像浓密的乌云,下一刻便是无尽的雨水决堤般落下。
朱氏转过身,将怀里抱着的朱邴原放到了床上,又将那只露出被褥外的大手塞回了被褥中,低声说道:“你既然逃了就不该回来……你知不知道,你逃回来会害死多少人?”朱绛儿心头猛颤,朱氏的话像利剑一般一寸一寸的扎进她的心里,她猛的抬起头,心中的委屈和眼中积压的泪水一同喷溅了出来,“可是母亲可知道父亲给我安排了一件什么样的亲事么?”朱绛儿几乎吼了出来,可朱氏只是平淡的说了两个,便让朱绛儿瘫坐在了地上……
“知道……”
她不可置疑的盯着朱氏,知道,母亲你竟然知道……就在这时,朱氏怀里的朱邴原呢喃着转了个身,抱着朱氏的身子,朱氏轻柔的拍了拍朱邴原的背。冷冷的说道:“你轻点,邴原还在睡呢……”
“母亲,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朱绛儿紧紧的咬着牙,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更低些,可那刻意压制的怒意就算咬着嘴角出了血,又如何能压的住几分。于是乎,朱邴原还是邹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年纪尚小的他睡了一觉迷糊之间哪里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心中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总归睡着正熟却被人吵醒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屋里还一片漆黑,翻个身朝向了里头,可鼻尖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味道,让疑惑中的他悄悄的将手伸进了被窝中,一种黏糊糊的感觉让朱邴原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恶心的感觉,将手缩了回来,睁眼一看,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扑向了朱氏的怀里。
“娘亲,娘亲,血,是血……”
朱氏皱了皱眉头将朱邴原抱了起来,抬眼看向了朱绛儿那带着怒意的眼神。冷声说道:“你可知道躺在那里的是谁吗?”
朱绛儿看了一眼掩藏在黑暗中的床铺,那淡淡的腥味此时在安静下来的黑暗中是那么的明显,那掩饰不住的一股腥臭的味道也在这寂静无声的空气中一丝丝的变得更加的浓郁与清晰。
“是谁?”她颤抖的着问道。
朱氏抱着哭泣的朱邴原退到了一边,“你自己过来看……”
朱绛儿沉默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扶着墙缓缓的站了起来,畏惧的脚步缓缓的朝着床边移了过去,鼻尖下的味道越发的浓郁了几分,她颤颤巍巍的手指缓缓的穿过了那黑漆漆的空气,落在了那冰凉又有些微湿的被褥。指尖也如空气般沉默了半响,这才咬着牙扯开了那捂的严实的被褥……
那是一张扭曲的脸,惊恐的目光,死不瞑目,眼珠死死的盯着朱绛儿的脸,带着满满的怨气,而那张脸尽管被黑暗与鲜血涂鸦成斑驳的一片,可这张她畏惧了十几年的脸,又如何能够忘记。“砰”的一声,朱绛儿便跪了下来……
“哭,你就知道哭,这只是开始你懂吗?”朱氏冷声说道。
被子下藏着的除了已经死去的朱屠夫还能有谁?空气中蔓延的气味在辈子掀开的瞬间便浓郁了好几分,尸体早已经僵硬了,那些身子上的血也早早的凝结成一块块黏糊糊的血浆,脖子上的伤口翻着卷,一层又薄又微微泛白的腐肉也开始滋生蔓延,一只乳白色的驱虫从朱屠夫的鼻孔中探出了头,直起了身子,像是贪婪的呼吸了久违了的空气,又像是在登高吆喝着那些沉睡的伙伴们该醒来用餐了一般。
总之,不久之后,朱屠夫便会像他所宰过的猪一般,夏天的时候,天气严热,猪肉很容易变质,很容易招虫,值得庆幸的事如今事寒冷的冬季,所以这些虫子来的比那时候晚了一些时间,可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是海家人干的么?”哭够了的朱绛儿重新将被子改了起来,父亲的眼神让她完全不敢正视,就像从小到大她都一直畏惧着他一般。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朱氏回应道。
“那这里难道是海家……”朱绛儿以为他们一家子都被海家给抓了过来。可听到朱氏嘴里的回答之后,她才明白自己究竟卖了一个什么样的价钱。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纠葛着,完全没了头绪。
“娘亲,我饿了,父亲在哪里?”朱邴原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朱氏揉着朱邴原的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朱邴原此时终于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抬眼看着站在身前的家姐,便高兴的叫嚷道:“姐,你回来了?是和姐夫一起回来的吗?家里来了坏人,父亲说了,姐你嫁了个很厉害的姐夫……”朱邴原撇开了朱氏的手跑向了朱绛儿,朱绛儿无比苦涩的看着他,悄悄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咬着牙看向朱氏。
“母亲放心,大不了我跟他们回去便是了……”她想起了在村口见到的那一幕,“他都成亲了,我还执着什么……大不了回了海家,从了便是了……”朱绛儿悲伤的想着。
朱氏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她也年轻的时候也算大户出身,如果不是家到中落,也不会来到这海岛小村被许给了朱屠夫一家,这是她曾经的说的没有选择。可这家中,上到朱屠夫,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真不知道该说是天真还是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