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小县城的老人巷

午夜清冷的大街上，街边的商品早早的落下了帷幕，只有明晃晃的路灯依旧孤傲的落守卫着街头，这是一座偏远山区的小县城。一座连出租车都没有的小县城。
小县城没有大城市那繁华的夜景，和那宛如白昼一般绚丽的夜生活，有的只是入夜后的一份宁静。这里的生活节奏缓慢，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县城最繁华的大街叫做人民路，似乎每一个城市都会有着这样一条名字相同的路。
但是，小县城的这条人民路放到海城的话，那就是一条稍微宽敞一点的巷子罢了。而人民路上还有一些更小的巷子，巷子的两边是清一色的老房子。巷子很窄，两三人并肩基本上对面行来的人们就无法通过了。
巷子里经营的都是一些老手艺，不管何时的阳光打在小巷中都透着一股黄昏的光景，或许是因为木质的门板总是反着别样的昏黄，或则因为住在这里的人们，最年轻的或许都有五十来岁了吧。
一座小县城的小巷子怎么留的住年轻人怀抱梦想的心，小县城困不住那一颗颗热血澎湃年轻的心，更别说这条迟暮之年的巷子。
巷子里随处可见编织着白色花圈的老人，古法打铁的老铁匠依旧乒乒乓乓的敲打着，尽管两鬓已经发白，可赤膊着的身子，依旧看的出壮年时那傲人的风采。巷子里更有磨着剪刀的花甲老妇。带着厚实的老花镜一边抽着卷烟一边仔细做着秤杆的六旬老者。那些早在城市里消失了十几二十年的老手艺，在这里却便是往日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常光景。
也因为这样的寻常光景，让巷子里的营生没有太多的忌讳，铁匠铺旁边开着卖元宝蜡烛的，白事铺旁挨着磨刀磨剪子的，刀铺的旁边又是做秤杆的又连着了几家理发铺，杂货铺，然后又是一片百事铺。
老人们并不忌讳巷子里开着许多百年之后的店铺，或许，在他们看来，比较方便吧。有什么事出门走两步就能办好了，不需要走太远，而且他们也走不了太远。
巷子的天空中时不时便能看到，拉扯着一片薄薄的黑布，看着像古代的面纱，可麻布材质的它看着更像黑色的麻衣外绑着的孝子带……
人们习惯了这里的黄昏，这里的沧桑，以及这里透出的一股死气……
可就在不久前，巷子的尽头新开了一家店，店主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人，来的时候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旗袍，几乎让所有年迈的老人迟钝的心跳年轻了几分，也几乎吸引了所有老妇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还有那时不时挂在嘴边念叨的一句“这身衣服，早个三十年前，我穿的比她好看多了……”
巷子里因为这名女子的到来，翩然的多了一份生气，老铁匠更加卖力的挥动自己的锤子，让打铁的声响传的更远一些，让街尾俏丽的老板娘知道，这里还有一名老当益壮的……磨剪子的老妇把剪子磨的越发的锋利，目光却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老伴，看他敢不敢临老入花丛……
老人们尽管依旧干着一样的事，却多少都有了些变化。
美貌的女子在老巷的街角开了一家酒铺，卖一些自己酿的黄酒米酒，尽管老板娘生的美丽，但酒铺的生意却清清淡淡，不温不火，或许是因为那天那写着酒铺名称挂出来时带来的后遗症吧。
白色的缎布，随着偶尔经过小巷的清风懒懒散散的扭动着，而一转一动之间，“奈河桥”三个字清晰可见……
老板娘依旧是那个老板娘，一颦一笑一蹙眉，平淡的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无尽沧桑。原本酒铺应该早早的关门了，时间已经是午夜，酒铺的大门却依旧还开着。因为酒铺里还有两位客人，两位不速之客。
坐着那方凳子上的两人，一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皮肤却比黑色的西装还要更黑几分。另一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白皙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两人身前的方桌上放着两碗黄酒，一碟花生，一碟酱瓜。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黑着脸吃了一口酱瓜，皱了皱眉头，又喝了一口黄酒，又皱了皱眉头。却一口饮尽，碗重重的落下，发出不悦的声响。
老板娘就像没听到一般，收拾着一排喝空了的酒坛子……
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则夹了几口花生米，扔到了嘴里，嚼吧嚼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有端起身前的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酒，不多时，也喝完了身前的酒，酒碗轻轻的落在了方桌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不过这时候，老板娘却发话了：“酒喝完了，你们可以走了，我要打烊了……”
黑脸的男子啪的一声拍向了桌子站了起来，沉声说道：“你到底跟不跟我们回去……”
何梦撇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道：“小黑子，这么多年了，府里的牛头们脾气都没你牛……”
她顿了顿，又把目光移向了白衣男子身上，继续说道：“这里住的老人多，经不起吓，万一被你们吓死一个两个的，我看你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谢必安苦笑着说道：“梦大人，您知道下面没了您会打乱，您又何必为难我们呢。我兄弟二人虽在这人间有些名分，可在府里充其量也就是两个跑腿的。”谢必安的谦虚是因为他有他的顾忌，他们二人的实力相加虽然可能强过何梦，但是如果她执意要走，不得动杀机的他们很难留下她。再则，这一片住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老人，真吓死一窝，乱了生死轮回的秩序，可不是他们两个小小的阴司所能担待的起的。
何梦弯下腰，从角落里搬出了一趟酒，放在了黑白无常的面前，轻声说道：“白无常，你知道就好……搬回去复命，十殿阎罗不可出现在人间，这是规矩，所以，不管你们来多少人，我想走想跑你们都奈何不了我……”从何梦对黑白无常的称呼就不难听出这亲疏远近之分。相对于整日里笑脸如花的白无常，她倒觉得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黑无常看着顺眼多了……
老范的眼中阴晴不定，虽然他一直唱着黑脸的角色，不过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子，只不过是黑白角色的需要罢了。简单来说，只是配合着老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老一套的唱双簧罢了。当然，之前的那句小黑子，也只是让他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他们追了何梦很久，也不知道为何，到了这里，何梦突然不跑了，甚至也不在掩饰身份，让他们都觉得，她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们俩。可真当他们坐下了，话摆开来说了，这何梦却如此强势。喝酒的当会和老谢私下里眼神交流了好多次，却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此时，何梦端上来的这一坛子无非就是府里要的，可就这样的小小的一坛子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谢必安轻轻的拍了拍眼前的小坛子，笑容中泛起了更多的苦涩，微微作辑，说道：“梦大人到底有什么要求才愿意随我们回府？您给个准话，我好回去问问上头的意见……”
何梦缓缓的走到了店门外，抬头看着被黑幕遮挡的夜空，同样都是两件黑色的事物看着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想让我们回去，也可以，不过我需要二位帮我一个忙……”
谢必安与范必救突然心里一沉，何梦要他们帮忙，这才是她现身的真正目的么？这个忙得有多难？两人的心里一下子没了底。黑白无常交换了眼神，商量着要不要直接动手会不会更简单一些。可当背着他们的何梦拿出了一样东西之后，黑白无常顿时打消了动手的念头。那样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那当然也不可能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谢必安无奈的问道：“梦大人但且说说是何事，需要兄弟二人出力？”
何梦没有回头，“这件事，就你们两个还不够，给我去趟地府，给崔命带句话，告诉他，他还欠着老身一份人情呢……”
谢必安与范必救心中更加疑惑了几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并肩离开了酒铺。而何梦依旧看着午夜的天空，口中呢喃的说道“希望来的及……”
转身回到了店里，将手里的那块石头压在了一个坛子上面。坛子里放的是酱瓜，还在研制的过程中。如果十殿阎罗看到这一幕，估计心里得翻江倒海了。地府的至宝，三生石，竟然让何梦用来酿酱瓜。这是得疯的节奏。
酒铺的灯缓缓的熄灭了，黑暗中却透出了何梦眉宇间的担忧，月色不知道何时从云朵中冒了出来，她的身边多了一道高挑的身影，银色的长发丝丝飘逸。
“你，我，加上黑白无常难道还不够，真有必要把催命也拉过来？”月纶疑惑的问道。
何梦看了撇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块石头，淡淡说道：“它从来都不曾错过……但这次却看不透，看不全……我很怕……”
站在背后的月纶轻轻的将何梦搂在了怀里，能让她担忧的只有一个人，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何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