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管过了多久,心里的时间似乎总是不由自主的为他停留在某一刻。而尘封的记忆会在打开的那一刻成为一种力量,一种异于寻常的力量。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而人呢?人的记忆能持续多久?七年?七十年?还是七百年?普通人活不过七百年,这个问题的本身就存在着问题,但记忆究竟是存在脑子?还是心里?还是灵魂里呢?
那一年,春暖花开,晴空万里,碧海无云,大山里有条汹涌的地下河流,穿越不知多少里。河流的上游汹涌澎湃,涛声在几里外都听的清清楚楚,而下游的一段河面上,清澈的河水中飘着一只竹筏,青色的水面,微微有些泛黄的竹筏,身着白色素裙的少女,静静的立在竹筏之上,头顶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清风托起修长的青丝,露出了长发下那张洁白青涩的脸颊,挂着一抹淡淡的红晕。
不是红妆粉饰,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第一次离开大山的少女对一切陌生的事物都带着无比欣喜的感觉。
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白云,白云挡住了阳光,在水面上留下了一道略微暗淡的阴影。沙沙作响的风在密林里穿越着,而这些轻响让少女的脸上露出了蹙眉不悦的表情。云朵的影子在脚下缓缓的掠过,影子盖在了竹筏之上,莲生的左脚微微一跺,水面哗哗的波动了下,轻盈的竹筏就朝着左边微微移了一下。
探出了影子的一部分重新走进了阳光之下,而影子下空余的部分,却突然发出了几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过了水面,沉向了河底。少女没有理会背后传来的响声,平静的站在竹筏之上,温暖的阳光再一次打在了她的身上,微微的扬起头的少女,微笑着享受着温柔的阳光洒在脸上带来的那份细腻的感觉。温暖风,温暖光,温暖的一切让人很容易闭上眼睛,睡上一觉。但是,显然此时并不是睡觉的好时机……
沙沙作响的声音消失了,身旁的林子突然在此刻安静了很多……“嗡”一声拨弦轻震,安静的林子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羽箭穿过了茂密的枝叶,穿过嘈杂的鸟群,穿过了漂浮在少女头顶的那片白云,朝着竹筏上的她落了下来。
水流依旧推着竹筏缓缓前进,照这样的速度,很显然天空中落下的羽箭会插满整个竹筏,当然还包括了站在竹筏之上的白裙少女。
紧闭双眸缓缓的睁了开来,比河水还要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皎洁的光芒,脸上没有惊慌,微微提起长裙,身影便掠过了水面。羽箭打的竹筏叮叮作响,箭矢的重量让竹筏下沉了几分,河水漫过了竹筏,托起了飘落在竹筏上的枯叶,枯黄的叶子在水面上打着转儿,就像四散飞走的鸟群。
少女轻盈的落在了河面上的一块礁石之上,白色的裙摆被风拉扯着如同浪花打着卷儿。少女平静的扫过了两边了林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嗡……”又是无数声拨弦的声响,这一次的羽箭没有拔高,而是直接从林子里窜了出来,直指立在河水中央的白裙少女。只见站在水中央的少女宽大的袖子迎着箭矢转了一圈,便收走了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羽箭,“哪里来回哪里去……”看似随手一甩,数不清的箭矢被抛向了天空,朝着四周围的林子里落去,一声声撕破衣物般的声音从林子中传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些沉闷的身下,像是重物落在了地上。如同琴弦般的声响没有再响第三次,但是,数十名黑衣人窜出了林子,踏水而来,用的是清一色的竹刀。刀身三尺三寸长,刀刃宽扁坚韧,以轻快闻名。
少女的眼中流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微微的摇了摇头,两指一并,一抹淡淡的花香以她为中心散发开来,纤细的手指间好似夹着一片白色的花瓣。无形的气劲便在此时随着花香散发开来,一道裂缝出现在脚下的礁石之上。
“别逼我……”少女的话音淹没在一片喊杀之中。
手持竹刀的黑衣杀手们毫无畏惧的冲向了少女,衣角飞扬,哀声四起,落水声,金戈声,叹息声,不绝于耳……半响之后,数不清的黑衣人被少女手中夹着的的花瓣打落水中,而她呢依旧站在那块礁石之上,很显然脚下的步子连动都没有动过。
浮在河面上的黑衣人缓缓的顺着水流飘荡着,他们没有死,只是昏厥了罢了。少女还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下杀手。
可就当她转身的时候,一具漂浮在水面上的消瘦身影突然蹿了起来,浅薄的竹刀快速的刺向了少女的面庞。来则十分突然,出刀又快又刁钻,白裙少女只来得的微微侧头躲过了刺向面门的竹刀,可宽扁的刀身依旧带着了少女的一缕青丝。
黑衣人见这样都没有得手,刀锋一横,向顺势一推,不料刀锋却落在了少女两指之间,或则准确的来说是落在了那一片白色花瓣之上,双指紧紧的夹着刀身深入,最终,黑衣人那剑的手被扣在了少女手中。
就当少女的手碰到剑客的手时,四目相对的两人同时一震。眼神中露出了同样的目光,那是一下子的惊慌,也是一刹那的失神。因为他们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电光火石般的画面如同惊鸿一瞥,却深深的印在了两人的心里。
少女脸色一红,扣着黑衣人拿刀的手一转,黑衣人手中的刀便挥向了自己,刀锋在黑衣人的眼中放大,他以为下一刻便会见到自己的鲜血从血管中涌出的画面,没想到最后时刻,手中的刀锋朝下移了半寸,变成了刀面抽在了自己脸上。
脸上的黑布被这一下抽的飞了出去,同样飞出去的当然还有他自己。哗啦啦,冰凉的河水涌入了他的脑子,这时的他才那份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呆呆的看向了空中那道刺眼的阳光,心中却回荡着之间一瞬间在自己脑海中闪现的那一幕……
他叫十三,是代号,没有名字,职业是一名刺客,也叫杀手……
这是他和她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那一天阳光很好,他遇见了她,他来杀她。那一天,天空很蓝,她遇见了他,他来杀她……
那走神的一瞬间,他看见她紧紧依偎着他,在田野间,在春雪里,在繁花中;他看见她与他深情的四目相对,他望着她,吻过她的青丝,吻过她的鼻尖,吻过她的唇;他看见他在她的发髻里别上一朵木莲花,他看见她在他的脸上擦去了伤口上的血花……
那惊慌的一瞬间,她看见他紧紧的拥抱着他,在田野间,在春雪里,在繁花中;她看见他温柔的望着她,尽管没有说话,温暖的手却轻轻抚过她的青丝她眉宇间的挣扎;她看见他手中为她摘下的木莲花,她看见他为她挡下的箭矢划过脸上的血花……
明明只是一瞬间,却如同过了好久好久,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情景乱了心思乱了蒹葭。她继续她的旅程,而他继续追着她,只是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他追杀着她可提起的刀却没了杀意,反而悄悄的帮她清理着走过的痕迹,还有那些与他一样紧追不舍却真的为了杀她的尾巴。
而她呢?那一次是她第一次看到未来的样子,那美好的开头却注定某些背上的结局。所以生性淡然的她有些惊慌的不知所措。她知道他在跟着她,也知道他悄悄的为她做的事。
这一走一追之间,距离在慢慢的变化着,最终他走到了她的身边,站在了她的眼前。她看着他,问了句为什么?他摇摇头,却将她拥在了怀里。那一天的夕阳很美,那一天的黄昏很安静。她知道她的身后不远处躺着好多具尸体,她知道她抱着他,手上感觉到的那片湿漉是什么,她知道她遇到了那个她读不出的人。
这将会是她的弱点,而从那之后,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实实在在的发生在她眼前。欣喜之余却带着淡淡的悲伤,因为她知道自己总得离开,她得回到部落中去。而这件事显然他也知道,两人便更加的珍惜彼此一切的时光,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无比。一年的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
他送她回到了属于她的大山之中,他知道她的部落需要她。而他却不能和她一起回去,因为那会给她带来灾难。他在山脚下撘一个小木屋,封了自己的刀,甘心从此不问世事做一名樵夫。
回到部落中的她很快的继承了大祭司的位置,但是却付出了她从没有想过的代价……
“要想开出第十三朵花瓣继承大祭司,就必须将内心最深的情感抽离出来化作本命木莲的养分……”莲生的声音徐徐的回荡在何奈的耳边,她的故事并不算长。“会有什么后果?”何奈问道。
“忘了他……”躺在病床上的莲生淡淡的说道。
“那如今你所说的十三便是那个人的残魂吗?”何奈的心情有些沉闷,女子的故事让他心中感觉到很不舒服,为了族人,权力,等等的一切放弃最深的感情,真的值得吗?
莲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的十三并不是他,而是我的本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