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古铜钟凹进去了一大块。斑驳的钟壁上,一片片淡薄的铜片正在徐徐剥落。何奈收起了画,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尚未细想,脚下便传来了碎石崩起的响声。“糟糕,玩大了。”心里的想法忍不住脱口而出,或许是刚刚想到的可能让他分了神,便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当然,有时候注意也没用,比如现在。。。。。。
无数的乌鸦静静的落在钟楼四周,有的在停在树枝上,有的停在石狮子上,有的更干脆的停在地上。它们都望着同一个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也在预示着什么,这群不祥的看客让外围的守卫很是苦恼也很是惊慌,当然除了一个人,修长的身子在紧身皮衣的包裹下勾画出了诱人的曲线,而柔软的腰身便那把特殊的重枪在漆黑的夜空下,时不时的反射出月亮的光华。齐肩的短发盖住了一小半张脸,而头发下的眼罩若隐若现,而最不着调的就是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吉他盒,要说她这是半夜来弹奏的,估计太不合常理,所以里面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是一把吉他。
陆无双下了命令,所有人都守在路口不准进入,见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走出林子,立马击毙,绝对不用犹豫。这座古钟楼里到底存在着什么她不清楚,但她唯一清楚的是她在这里失去了一只眼睛,而她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看清楚。
“当”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了一声钟响,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林子深处,所有乌鸦都抬起了头,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而陆无双也停下了脚步,取出了吉他盒子里的物件。那是一把可以拼接的银色长枪,对,在这个热武器泛滥的时代,吉他盒里却是一把银色的长枪,不知道是何材质制成,锋锐的抢头泛着冷艳的光芒,冰冷而又灼热,冰冷的是陆无双的表情,灼热的是陆无双的眼睛。那唯一的眼睛,很好看,带着煞气的好看。
而古钟楼呢?那一声钟响似乎便宣告了这一古建筑的最后时刻已经到来。轰,整个钟楼向内部塌陷来下,没有爆炸,这是坍塌了。伴随着钟声,激起的尘灰迷茫四散开来,像是积压了无数年的浊气,在这一刻释然了。烟尘盖过了坍塌到底的雌雄石狮,烟尘盖过了尖声四起的丑鸟,烟尘盖过了灼热的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坍塌的废墟中伸出了一只手,然后一个狼狈的身影慢慢的站了起来,没收什么伤,只不过形象不太好,云蹄白色的爪子捂着嘴在一旁嗤笑,而何奈呢,拍了拍身上似乎一时半会都拍不干净的灰尘,咳嗽了几声,差点被活埋见老白去了。。。。。。好在画依旧还揣在怀里,走出了废墟回身看去。坍塌的古钟楼像是一座巨大的土包,这会真成了老白的埋骨之地,只是他的骨在哪里?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像,既然是他的遗愿,他自然会帮他完成他,把画带给马玲玲,只是一想到那个可能,心里总有些抗拒,但是,他还是情愿这一切与其他无关,只是一个老人的临终遗愿,仅此而已。
“还笑。”何奈抱起云蹄,狠狠的蹂躏了一番,云蹄的眼角似乎挂着一丝泪珠,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好笑还是因为何奈太过粗暴,不过似乎前者的几率会高很多。只不过原本来嬉笑打闹的一人一猫瞬间脸色就变了,云蹄尖叫一声,刺耳的声音化作一阵音波散了开来,推开了身前的何奈,便从原地消失了。。。。。。
四周的乌鸦已经散去,不知道飞向了何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烟尘也缓缓的散落,而那灼热的眼光依旧灼热。在那烟尘爆发的时候,她依旧倔强的睁大了眼睛,哪怕沙石让她的眼睛有些酸疼,但她依旧没有闭上眼睛又或者挡住目光,她在也不要,不要抓不住那道影子,似乎觉得,闭上了这一只,她就真的瞎了。
所以她的倔强见证了古钟楼的坍塌也见到了那个从废墟中爬起来的身影。月光不足以照亮漆黑的夜晚,那只是一个影子,而她却毫不犹豫拔出了腰边的配枪,银色的重枪下一瞬间便突出了火舌,尽管这里相距近百米,出膛的子弹带着优美的弧度,随着嘭的一声,飞了出去,百米的距离一瞬而至,眨眼间便接近了它的目标,只是突然一声尖叫,像似婴儿的哭声,声波似乎与子弹的轨迹发生了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而子弹几乎贴着何奈的脸颊飞过,他能感受的到那划过的余温,而下一瞬间,他便追了出去,因为云蹄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但他却可以感受到它的情绪,那是一种暴怒的情绪。
陆无双开了那一枪,那声接踵而至的尖叫声让她不得不捂住了耳朵,但是她依旧没有闭眼,巨大化的云蹄几乎是转眼间就扑到了她的面前,冰冷的利爪带着实质般的杀气挥了过去,陆无双,长枪撑地,用坚硬的枪柄硬抗了一下云蹄的利爪,只不过枪柄上传来的巨力让她连人带枪飞了出去,“该死的,这是什么怪物。”在她眼里云蹄就像一只老虎,可真老虎都不可能一下子将她抽飞,而且,她根本没有看到它是从哪里出现的。虽然夜深让视线不是很清楚,但四周很空旷,百米内接近的事物根本没办法躲藏,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一只。
“住手,云蹄。”何奈挡在了陆无双身前,云蹄高高举起的爪子缓缓的落了下来,脸上还挂着暴怒的情绪,身后的陆无双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个回马枪刺了过去,何奈叹了一口气,“有完没完?”嘭,无形的气浪将陆无双掀翻,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尚未站起来的陆无双脖子一疼,眼前的视线便慢慢模糊了。何奈给她的稍稍来了一下,回到云蹄身边,轻轻的摸着它的身子,黑色的毛发很顺,此时感觉到微微的有些颤抖还有些竖起。“好了,我没事,刚刚那下并没有伤到我。”拍了拍它的脑袋,何奈轻声的说道。
云蹄的身子慢慢的变小,重新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只不过这次不在左边,而是在右边,粉嫩的小舌头在何奈的脸上舔了舔,那里有一块红色的擦痕,那是刚刚贴着脸的子弹造成的。仿佛它在用行动抗议道“还说没有伤到,都红了。”
何奈亲昵的揉了揉云蹄的脑袋,“放心,真没事。”微微的抬头看着微微泛亮的天空,“走,我们回家。”
不远处的陆无双倒在地上,一时半会爬不起来,只不过她的眼睛依旧没有完全闭上,眼睛很模糊,看不清何奈的脸,只不过她记住了那温柔的声音。咬着牙多想看清一切,却发现越来越模糊。
何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与云蹄消失在雾中了。
清晨山间的雾气比夜晚更加浓郁,而那消失在空中的身影给陆无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印象不存在眼里,而是心里。
看着夜空,没有星星,枪有何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东西是用枪无法对付的,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只不过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无双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默默的捡回了丢在一旁的长枪装回了盒子里,便离开了这片林子。而就在她离开不久之后,坍塌的废墟上响起了一双低沉的对话。
“好像我们来晚了。”话音落下,才看见废墟的上空缓缓的出现两个身影,穿着黑色的斗篷,其中一人低下身子,似乎在废墟中挖着什么。而另一个人似乎在观察着四周。
“找到了。”一个铜质的圆环出现在掩埋的碎石瓦砾中,另一个人退开了几步,之间蹲着的单手抓住圆环,将整个物体从废墟中拉了出来,高高的举起,那是变了形的古铜钟。两人在变形的部分摸了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墨的味道。”
月光从雾中探出了身子,照亮了黑色斗篷下裸露的半张脸,脸色有些苍白,但却隐隐的看到两人的左脸上刻画了什么。。。。。。似乎是个古老的象形文字。细细看去,像是一只奔腾的马。。。。。。
天边露出了微微晨光,对很多人来说,这一夜不过只是眼睛一闭一睁而已,但对有些人来说,这一夜显得有些漫长。
何奈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大街上的扫地大妈早早的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大大小小的食肆也都在准备着早市。蹑手蹑脚的从后门溜了进来,正打算回房间换身衣服在去上班,身上这身行头实在没办法出来见人,只不过,有时候你越不想遇见人就越容易遇见人。
“你小子这是从坑里干爬出来?还是掉坑里去了。”身后传来熟悉的戏谑声,一听声音何奈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回身笑道“呵呵,肥叔起的好早。”
身后的人叫非初,是店里的厨子,因为长的膘肥体圆的,所以大家都习惯了叫他肥厨,当年便是他和老板娘一起救了遇上车祸的他。
“不早不早,这不我还没去买菜呢,你就逛了一圈回来了。”肥厨笑呵呵的拍了拍何奈身上的灰,“真掉坑里了?”
“呵呵,真掉坑里了。”何奈应和道。
肥厨给了他一个爆栗,压低声音说道:“臭小子,一夜没回来,赶紧去洗洗换身衣服,被老板娘看到你就惨了。”
“哈哈,谢谢肥叔。。。。。。对了,肥叔,今天早饭有肥肠粉吗?”进了门的何奈有伸出脑袋问了句。
肥厨应道:“赶紧去洗,肥叔给你做。”“谢谢肥叔。”
要问肥厨为什么疼他,照肥厨的话来说,“你小子吃的够肥腻的啊,跟你肥叔一个调调哈哈。”
至于实际上是不是这个原因或者只有肥厨自己才知道吧。只不过,这么些年,店里的伙计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他这个厨子,做了快二十年了。肥厨没有家人,对于他来说,何奈就是他的家人,而这一点,对于何奈来说,也同样如此。